第十一章 奸雄小人皆豺狼(1 / 3)

白雪茫茫的山野,新立的兩座墳塋,一枝青竹掛白幡隨風飄動,剛燒完的冥紙冥幣灰燼隨著寒風四處飛揚。而太陽剛剛出來,雪光中顯出一派的和樂,鳥兒也在雪地裏尋找希望。

客棧裏卻散發著沉悶,大家的心情實在很糟糕了,特別是陰山八怪損失了四人,更叫人難受的是八怪中竟然有兩人被收買。

聶師道打破沉寂,說道:“這次江南之行我們沒有找到賀蘭兄弟,反而傷了手腳,現在江湖上敵友難分,契丹、藩鎮,甚至吐蕃都來攪亂江湖,這個江湖已經沒有了黑白,我們還是晝伏夜出主動出擊,先解決朱溫這狗賊手下那班走狗。”

千手空空綾羅扇輕敲桌子,說道:“現在大雪封路,要住上好幾天,怕的是這幾天那些江湖敗類又來偷襲,到時候不知道還要折掉幾個人。”

司空綺麗連忙截掉千手空空的話,說道:“呸呸呸!好端端的說什麼死,這麼不吉利的話,如果怕的話,咱們倒不如散了幹淨,還找什麼賀蘭洗兵,什麼契丹吐蕃,誰愛打江山做皇帝關我們什麼事情呢。”

錢不生也沒有往日的笑臉,鐵算盤放在桌子上,撥著算盤子附和道:“是啊!我們這麼做一樁買賣已經賠本了,能翻身嗎?雖然說要契丹人問鼎江山叫人難以接受,但是光憑我們幾個人就能力挽狂瀾了嗎?”

宋老生落寞地說道:“我們本來就是不分正邪,要不是為了一個義字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江湖中人都在叫我們八怪,其實多的是在罵我們好壞不分,但是我們還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既然走到這一步了,難道你們想回頭嗎?”

司空綺麗站起來說道:“你這是說我分不出大是大非是嗎?就你有大是大非,我看是自不量力罷了,你們要做英雄也不要拉我做墊背的就可以了,我想今天就走,師弟,你們跟不跟我走?”

聶師道剛想說話,鍾離迎春一拍桌子,眉毛一擰,粉臉含煞地說道:“我忍你很久了,虧你還是名門子弟,說話猶如放屁,要滾就趕快滾,看看江湖中以後怎麼說你,貪生怕死,不講義氣,簡直就是名門正派的恥辱啊!”

司空綺麗也“騰”地站起來,罵道:“你這個醜八怪,咱們出去打一架。”

這個時候昨晚的笛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笛聲在其他人的耳裏是天籟之音,但是在司空綺麗和鍾離迎春的耳朵裏不啻於奪命音符。司空綺麗和鍾離迎春臉色變得慘白,兩人不顧地上髒不髒慌忙盤膝而坐,意守丹田,運氣抗音,看上去十分吃力。

好在不久笛聲一息,接著一道聲音仿佛從天際而來,聽上去鏗鏘有力,此人應該已經年過五旬,說道:“一群蠢貨,手下武功沒什麼,就是嘴巴厲害,還有那個丫頭,牙尖嘴利,真的是好壞不分,不知道雲陽子這個老牛鼻子是怎麼搞的,連個徒弟也教不好,早知道這樣,昨天晚上就不用嚇走平不行那些走狗了,讓他送你們去西天見佛祖好了,強似你們在這裏狗咬狗。”

“宋老生感謝呂前輩救命之恩,請受晚輩一拜。”宋老生將镔鐵杖一扔,躬身說道,神情是十分的恭敬。宋老生這麼一說,大家根本來不及反應,表情是十分的愕然。宋老生又對著空中說道:“呂前輩,你還在嗎?”大概是那人已經走了,所以根本就沒有回音。

聶師道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回過神了,說道:“宋大俠,你所說的呂前輩是江湖上有東怪之稱的一江碧浪島主嗎?”

宋老生點點頭,彎腰拾起镔鐵杖,說道:“是啊!要不是昨天晚上有他的笛聲,我們今天恐怕沒有機會在這裏說話,本來昨晚我沒有想起是他的,今天早上細細一想,這裏已經是章安府地,能有如此高的功夫也隻有他了,加上他剛才直呼你師傅的名號,我才確定他就是東怪了。”

千手空空沉默了一下,站了起來,慢慢地踱著步,說道:“其實說起來我們在這裏幹著急也沒有什麼用,大家合計一下是不是應該回中原?或許無因大師為了給賀蘭兄弟療傷而混淆視聽,從一開始根本就是在中原也說不定。”

聶師道回顧了千手空空,說道:“蘄二俠說得也有道理,我看過兩天等雪融化了之後,我們就起程回中原,然後靜觀其變,江湖上始終會有他的消息的,他要是恢複了功力,必定會來找我們的。”

司空綺麗嗤之以鼻地,帶有嘲弄地說道:“一會東,一會西,靠猜就可以猜中,既然這樣,現在就猜他在哪裏直接找他不就完了嗎?”她說完後,摔門而出,徑直回到房間,也不理睬別人怎麼說。

聶師道無奈地搖搖頭,他也拿這個師姐沒有辦法,自打小時侯自己上青城山跟隨師傅學道練武開始起,司空綺麗就已經在師傅身邊,師傅對她格外的照顧和關心。平常在山上,司空綺麗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在江湖上闖禍了,師傅也會護著他,所以江湖上都知道雲陽子好護短。

錢不生撥弄著手裏的鐵算盤,一臉平靜地說道:“不劃算啊!我們就算回到中原然後找到了賀蘭大俠,還不是一樣要回到江南嗎?天絕寶刀都說在江南,這樣一去一回還不是虧了嗎?我看還是在這裏等他好了,他聽到我們在這裏,估計他馬上前來和我們會合的。”

宋老生點點頭,說道:“既然我們意見不是很一致,大家就回去想一下,咱們白天休息好,防那些銀衣人今天晚上又要卷土重來,如果他們真的來,到時候我們跟蹤他們,來個反客為主,想辦法截殺一部分,這樣一來他們就要防著我們去偷襲。”

大家都點頭稱是,然後各自回房間休息,準備今天晚上有情況發生。

江南的雪來得快,去的也快,屋簷上雪水滴答滴答地流,沒有一絲的風。合院中很多客人都坐在圍廊上,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好幾個客人打著瞌睡。合院空地上的雪早就已經被打掃幹淨了,好象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下過雪一樣。幾個婦人在空地上枝起兩根樹丫,上麵搭上一根幹燥了的小毛竹稈子,往上麵晾曬衣服。昨天晚上在客棧前的刀光劍影,就象瘟疫一樣傳開了,膽小怕事沒看到當時情形的也有,刨根問底地追問看到的那些人。那些看到了,則是會形會色的,眾說紛紜,誇大無比地將昨晚的事情講書一樣地演義起來,特別是東怪的笛聲則是說得象是瑤池仙音一般。

章安這個地方,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象昨晚一樣激烈的江湖爭鬥,自然刹那間傳得街知巷聞。而離章安不遠的金山碧雲廢墟裏,二十幾個江湖打扮的人士坐在充滿灰塵的破道觀裏,大白天的生著大火堆,這邊烤著一隻似乎是狗,那邊燉著一大鐵鍋的東西,從透出來的香味可以知道大概也是雞鴨。

一個臉膛黝黑的單眼漢子,肌肉橫生,滿臉的絡腮胡,右邊的耳朵缺了半個。他手裏拿著一碗濃烈的白酒,仰頭一幹而淨,罵道:“往常老子這個時候都在霞兒那小娘們那兒,身邊躺著這個象小豬一樣白淨的小騷貨,哪裏象今天在這裏喝西北風,打一隻野山狗,弄幾隻破雞鴨,這算什麼日子,媽的,真想提刀弄幾個小娘們過過癮,都說江南的小娘們標致得很,不知道滋味怎麼樣。”

一個額頭有疤痕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秀氣,可惜他的眼睛裏充滿邪惡,嘿嘿笑了幾聲,輕聲說道:“獨眼龍,你就是不懂得憐香惜玉,難怪霞兒那騷貨搭上了別人,隨便弄幾個小娘們過過癮那是來硬的,這有什麼意思啊!要她願意才是春guang無限。”他的話音一落,其他人都大笑不止。

獨眼龍似乎有些急了,吼道:“老子就是喜歡用硬的,搞小娘們還不是象搞母狗一樣,老子來硬的,她們還一樣叫得歡,捏奶子就象捏豆沙包一樣,什麼狗屁憐香惜玉。”

他這麼一說,落了個滿堂大笑,正在烤狗的小眼塌鼻子的老頭,說道:“可以吃了,獨眼龍你就搞母狗,吃你的豆沙包去吧!”

獨眼龍罵道:“你這個老東西,老子要不吃飽了,哪裏有力氣啊!”說完了話,早已經將剛出鍋的鴨腿抄在手裏,開始狼吞虎咽。

二十幾人在這破道觀裏待著,看看這些人的相貌,也決非是善男信女,說話也是粗鄙不堪,吃剩的骨頭到處亂扔。陽光穿過屋頂的漏洞射進來,屋頂上融化的雪水滴在老君像上,一切都顯得很滄桑很淒涼。獨眼龍大概吃飽了,打了個飽嗝,站了起來,跑到一個角落裏,朝著木柱子撒尿。他嘴裏還不停地說道:“媽的,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啊,昨晚要不是殺出了東怪,早把這些小兔崽子都解決了。”

小眼的塌鼻子老頭說道:“咱們還是好好休息一下,等平老大回來後,一定有事情做。”他將火堆撥得更旺了,好讓大家在睡覺的時候不感到冷意。

這個時候道觀外麵傳來一聲咳嗽,隻見緩步進來一人,五十開外,身材魁梧,國字臉,額頭有一朱砂痣,一臉的憨厚相。看他的腳下的泥巴,就可以知道他是趕遠路回來,而且他走的是黃泥路。這個人一進來,二十幾個人馬上站起來,看來這些人唯此人馬首是瞻。

獨眼龍按捺不住了,說道:“平老大,你出去探到什麼了沒有?今天晚上小王爺有什麼指示行動沒有啊?”從他的話裏知道此人就是平不行,看上去他顯得相當的憨厚,如果不是昨晚不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居然能幹出足以身敗名裂的鼠輩勾當。

平不行跺跺腳,哈了一口氣,坐到火堆旁,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都不要管了,大家分開行動,在這裏已經有東怪來攪局了,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沒有小王爺的話,都給我安分一點,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獨眼龍臉上端起笑容說道:“不會就窩在這個地方吧,這個鬼地方什麼都沒有,老大,咱們到章安去,好歹那裏還有客棧,有美酒和姑娘,再說你也累了,不如好好地休息怎麼樣?”

那額頭有疤的青年男子,邪邪地笑,語氣裏充滿調侃,說道:“獨眼龍,心裏象貓抓的吧,是你想去,還是想著平老大啊,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想著摟姑娘喝花酒。”

獨眼龍一隻眼瞪起來,說道:“你這個三隻眼,老跟老子過不去,老子就是想去嫖娼又怎麼地,礙你的鳥事,再胡說八道,抓你去做龜奴,讓你有得看沒得做。”

獨眼龍話音一落,整個道觀彌漫著大笑,連平不行都微笑了一下。在獨眼龍這樣一個粗鄙的江湖人物嘴裏,能夠說出如此幽默風趣的話來,也算是破天荒了,這就是江湖的可愛之處。

平不行喝了塌鼻小眼老頭遞過來的一碗酒,驅趕了身上的寒氣,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沒有行動,不過聽小王爺的口氣,似乎要在這幾天到江南來,最近聽江湖上傳言,天絕刀得主似乎到了江南,小王爺對這把寶刀誌在必得。”

獨眼龍努努嘴,一副大不屑的樣子,說道:“不就是一把破刀嗎?江湖上說得如此神奇,倒不如黃金白銀來得實際,有錢了,愛怎麼花都可以啊,就是天天娶老婆上妓院都行,這日子不是過得比神仙都逍遙嗎?要不是小王爺花錢了,老子早到契丹去了,好歹也分個千兩萬兩的,好似在這裏喝西北風。”

平不行眼睛掃了獨眼龍一下,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說道:“胡說八道什麼?要不然兄弟翻臉就不好看了,以後管好你的嘴,不要隨便說話。”他停頓了一下,掃視了四周,又說道:“就從現在開始,大家化整為零潛伏到章安,盯著宋老生他們,不管到什麼地方都給我盯好,沒有指示不能隨便出手。”

這些人早已經有分配的,等平不行的話一落,所有的人都三五一撥散個精光,隻是留下遍地的骨頭和柴火。平不行最後一個出了廢墟,腳下正想踢動燃燒的柴火,最後還是遲疑了。

融雪寒,使得中午這樣陽光普照的時候,都冷得人直跺腳,可是有人偏偏在這個時候趕路,臉色凍得發紫。他踏在雪裏,腳印顯得很深,一步一步朝金山碧雲廢墟走來,走到破道觀前仰頭看了看那塊懸掛將落的匾額,一會才進去。大概他也是趕了長路,看此地既然有房子,就想來避避寒。

如果早來一步,這個人就沒有好果子吃了,那些人都是江湖上刀頭舔血的,不是窮神惡煞,也決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