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統七年的三月間,原本祥和平靜的京城裏,突然間封鎖了各大城門,大街小巷奔走著眾多穿魚尾服,佩繡春刀的錦衣衛,神色緊張,到處抓人與海捕公文上的圖像對照。一時間,熙熙攘攘的大街被掀得雞飛狗跳。不久,人們圍在通告欄,看著剛貼上的海捕公文,便知道了事情原委,一時間議論紛紛。
一個著藍布直裰的年輕人指著公文上的畫像,義憤填膺:“當紅太醫韓一平竟私通外敵,將朝廷虛實盡數告與蒙古瓦剌部首領也先,他們之間私下的信件,幸好被當今聖上寵信的喜寧公公截獲了。否則的話,不知要禍國到何時。唉,真是難以置信啊,天子腳下竟會發生這等不忠不義的事情!”
旁邊一個漢子接話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韓太醫被堆在麵前的金銀晃花了眼睛,一時豬油蒙了心,幹了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祖宗的事,這倒不難理解。可難以索解的是,當時喜寧公公抓了韓太醫一個人贓俱獲,眾多廷衛竟沒有拿住他,反倒讓他回家攜了兒子潛逃了,這豈不奇怪?以我之見,這韓太醫多半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宮裏的那些廷衛和錦衣衛製不住他。否則的話,那也先也沒必要找他刺探信息啊。”
“你怎麼知道韓一平身懷武功,而且還身手不低?”後邊一個聲音傳來。
“自然是推測出來的,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漢子沒有回頭,仍在歪著腦袋盯著公文琢磨,仿佛還要找出點更深層次的東西,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裏剛才還猶如菜市口一般喧鬧無比,頃刻間卻變得鴉雀無聲。
“哼哼,是嗎?本官是傻子嗎,我就看不出來那個道理來!不過本官看的出來的是,你與這通緝要犯韓一平關係非凡。左右,把這共犯拿了,押回詔獄好生審問!”依舊是後麵那個聲音,隻不過現在冷到了如同寒冰一般。
那個漢子這時才回過頭來,隻見麵前的這群人著飛魚尾服,烏紗鸞帶,佩繡春刀的裝束,殺氣騰騰地圍成半月形,為首的更是一副冷峻神色,剛才還一起圍觀海捕公文的眾人都遠遠地站在一旁噤若寒蟬,進退失據。這副裝束,他當即知道剛才問他話的是誰了,不是別人,就是這群連鬼神見了也要躲著走的錦衣衛,馬上驚恐得連連後退,語無倫次:“大……大人,草民一時胡言亂語,冒犯了各位大人當真……當真該打!”說著,便劈裏啪啦地打起自己耳光來,聲音又響又脆,惟恐這幫錦衣衛聽不清楚,邊打邊哭喪著臉說,“隻是,草民實在與那通緝犯韓一平無關啊,小的還是平生第一次知道原來宮裏有個太醫叫韓一平,大人明察啊!”
為首的錦衣衛道:“有沒有關係,帶去詔獄審問了自然知道。左右,把他綁走!”旁邊兩個錦衣衛立馬奔上去,一個扭住那漢子的雙手,另一個拿出鎖鏈鎖住,整個過程非常麻利,熟極而流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那漢子聽到要帶去詔獄後,腿都嚇軟了,生在大明,連七歲垂髫小童都知道,管你罪無罪,進入詔獄後都是九死一生,大叫道:“小的冤枉啊,大人,小人真的不認識那個韓一平啊……”
為首的錦衣衛沒理這個漢子的叫喚,眼睛在其他的圍觀者臉上掃來掃去,眾人給他看的惴惴不安,隻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菩薩保佑,希望那個韓一平可千萬不要長得跟自己相似,以免被這群凶神惡煞給綁進詔獄。過了頃刻,他才開口道:“哼,你們倘若得知了通緝要犯韓一平的行蹤,定要及時上報官府,必有重賞。如果包庇不報,與要犯一並論罪!”
“是!是!”眾人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那為首的見威嚇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們走!”錦衣衛的身影漸行漸遠,相伴的還有那個倒黴漢子呼天搶地的聲音越來越小,眾人才一哄而散,哪有人敢待在這裏,剛才的這一刻直如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不禁暗慶自己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沒有惹禍上身,與那個漢子相比,實不知幸運多少倍。哪裏還敢去生領賞錢的心思,管那要犯韓一平的蹤跡。
而那太醫韓一平正騎著馬,奔馳在京城郊外南下的大道上。他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臉頰瘦削,眉關深鎖但兩眼仍不失神采,頜下一叢稀疏的胡須,他身後還坐著一個十二三歲大的男孩。這個小孩倒生得如寶璧一般,粉嫩的臉上,兩粒漆黑的眼珠雖掩不住惶恐之色,但看起來仍十分靈動。這匹馬倒是健馬,雖然有兩個人坐著,但撒開蹄子來跑仍奔行甚急,風馳電掣一般,這個小孩居然坐得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