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大城市的燈紅酒綠、喧囂繁華,小小的安東縣,在傍晚的餘暉之下,慢慢變得安靜下來。當黑夜籠罩,萬戶閉門,白日裏熱鬧的街道,也顯得冷冷清清,除了偶爾一兩個匆匆閃過的身影,隻留下幾盞路燈散發著淡黃色的光暈。
不過,正如黑暗與光明永遠相對,現在,與生者世界的安謐不同,在安東縣城一個偏僻的角落中,一個連接人間和天堂的地方,此刻卻仍顯嘈雜。
一座高高的煙囪沒入漆黑的高空,不大的院落之中,一輛又一輛白色的靈柩車進進出出,伴隨著偶爾傳來的陣陣哭泣之聲,人類軀殼的最後一站在這裏結束,化作了一抔灰土。不管你生前家財萬貫還是一貧如洗,來到了這裏,一切平等。
剛剛過了春節,眼看著那些年邁的老人,又能熬過了一個殘酷的冬天,卻想不到,有些人終究還是沒撐過去。
也因為過節的緣故,這個負責人類軀體最後一站的地方,人手顯得十分不足。值崗的員工,隻有全勤時的三分之一。畢竟,剛剛過了春節沒有人希望整天在這裏沾染晦氣。因此,軀體火化的速度,比起往常,要慢上很多。
等到一天的工作全部處理完畢,關閉了所有機器,抬頭仰望,已是月朗星稀,看看時間,竟是已經來到了晚上九點四十分。
“哎呦,可算下班了,真特麼累死我了。”
“呸呸呸,你這臭小子,在這裏胡說什麼!張口閉口髒話不斷,也不知道避諱一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子。萬一哪位大哥看你不順眼,晚上可就跟你回家了。”
安東縣火葬場的門口,幾個模糊的身影,被不遠處那盞昏暗的燈光,拉的很長很長。
“老李頭,你也別嚇唬我,我張軍可不是被嚇大的。”說完,這人將手中的煙屁股向外一彈,然後跨上了身旁的摩托車,向著遠處疾馳而去。
老李頭撇撇嘴:“這小子,溜的倒是挺快!”說罷,轉過頭,對著另一邊的一人道,“天色不早了,宮平,你也早些回家吧。”
那叫宮平的男子,點頭道:“李師傅,你也路上小心些。”
“還是你小子說話中聽,不像張軍那小子沒大沒小!”騎在摩托車上欲走的老李頭,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問道,“對了宮平,明天,你還值班?”
宮平點頭:“對啊,宋師傅說他明天家裏有事,讓我替他一下。”
“你又答應了?”
“怎麼了,李師傅?”宮平有些不解。
“哎,真不知該怎麼說你。除了三十晚上,你一直在給人替班,我說,你不累麼?”
宮平聳聳肩:“可是,人家有事,要我幫忙,我總不能拒絕吧。”
老李頭有些惱火的看著宮平,道:“真不知道你這小子是怎麼想的,大過年的,工作還這麼拚命,雖然現在是雙倍工資,但也得悠著點,怎麼也要留出一些時間陪陪家人不是?錢賺的再多,不花,那也是廢紙,你別怪我老李頭囉嗦,你看看你,來這裏工作有三年了吧?到現在還走著上下班,真不知道,你賺的錢,都留著幹嘛,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