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生幽山(1 / 2)

有山的地方都是個好地方,看那到處都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山頭。它們就像是大地粗糙的皺痕、慘烈的疤痕,所以平原的人們總是沒有山林居民悠久,也總是沒有它們狂野穩重。

但是在這風雨飄搖的吳裏一座風雨飄搖的小城裏,卻有一座山以沉穩見稱。

許淵齊年紀小小,卻被自己的父親打了一頓。

說是父親,其實並不是。許淵齊直到自己五歲的時候才知道這個爹不是自己的親爹。

好像那個時候村裏所有人都知道,就他蒙在鼓裏。那天他被村裏最調皮的李狗娃兒摔進了溝底裏,摔得不會動彈了。狗娃兒在溝上領著一群小孩子朝著他啐著唾沫,黑黑的滿是疤痕的手指頭就隔著老遠指向他的眉心:“哈哈,沒爹沒娘的野狗。”

這一句把他想要隱忍的心情完全壓製住了,平生第一次那麼想要衝上去打爛他年幼卻猥瑣的臉,卻還是隻用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狗娃兒領著孩子們離開。

淵齊是被父親拖上來的。

父親的老手在自己的傷口上不端著撫摸著,然後破口大罵著:“你這個狗雜種是要作死啊。”

但是他反省過來,對著父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親爹是誰。”

許老爹的手停在許淵齊的屁股上,那滑溜溜的屁股現出一個清晰的紅手掌印。許淵齊就這樣被灰溜溜的帶走了。

跟著找人的鄉親們捂著嘴說著話:“許老爹六十多了,那裏生得了這麼白淨的小兒子啊。”

幾年過去了,連許淵齊家裏的小草棚整修了幾次。

許老媽忙了一天,她踩著一根磨得油黑發亮的板凳把屋簷下的巴掌大的醃肉取下,剁了半塊,和著野菜炒了滿滿一大鐵鍋的菜,香氣好像很濃鬱,許老媽使勁咽了口唾沫。

此時的許淵齊已經六歲,許老爹從人販子那裏賣他回來也已經六年了。據說許淵齊的親生父親是個也姓許的地痞,二十歲勾搭了許淵齊的母親,就生下來他。他母親長得出眾,她怕許淵齊的出現使得她再也無法嫁給有錢人,就在生育的當晚把他賣給了人販子,求著他把他送得遠一點。

雖然別人說的不堪,但是許淵齊卻一直都是個十分開朗的孩子。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工作,應付著同樣的嘲笑和攻擊。可是說起來村裏人沒有看到他動怒的,反而他會朝著所有人露出很謙卑的笑容,哪怕他早就知道這些人在他背後都是怎麼議論他的。

原本他們都以為這個孩子總是一副溫和老成的笑容,即使是當著他的麵指桑罵槐的他也會走上去喊聲“叔叔好”。完全是因為他是個傻子或者是因為他討厭自己的身世,所以心底最是陰暗。但是很快他們就不再這樣說他了,因為這孩子的確是發自心底笑著的。

同時,許淵齊是個俊秀的男孩子,有著一雙極為明亮漂亮的眼睛,即使還年輕但是也看得出來他會是個英俊的青年,這或許是他那個禽獸母親的功勞。但是許老爹有這麼個從眾多的“商品”選到他完全是因為聽那個叫癟六的人販子說他也姓許。

許老爹的眼神的確是很好的,許淵齊是整個村子裏出了名的聽話。他每天都會準時的上山砍柴,從村頭的井裏挑回滿滿的幾桶水,要比村子裏所有壯實看起來“有能耐”的小夥子幹的都要多。

這一天,淵齊挑著滿滿的一肩柴,一路小跑的回來。許老爹在門前抽著煙,他的皮膚和老舊的銅煙鬥是一樣的顏色,摸起來倒像是山裏沒人經過的小道。他時不時把煙鬥往屁股下的青石板上磕幾下,扒開幾層衣服找出貼身裝著的煙絲,兩個指頭捏著,掐進煙鬥裏,眯著眼睛看著許淵齊把柴火從肩頭卸下,搬到牆角碼好,再用笤帚收拾了甩掉的枝葉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