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永樂二十二年,正月十八。
時,瓦刺頭領阿魯台帶兵進攻大同、開平,瓦刺軍經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紛紛逃亡南下。
大同城西二十裏,徐家村。
“鐺鐺鐺……大家趕緊跑啊,瓦刺蠻子離這裏隻有10裏地了。”一陣密集的鑼聲響起,村裏打更的二狗從村頭跑到村尾,人已上氣不接下氣。
永樂曆廿十年間,風調雨順,百姓安康。徐家村臨近大同,背靠平豐山,村中多獵戶。村民時常上山打獵並換取必要物什,順便做些小生意,雖不富足,但也算小康之村。
“唉,又該逃難了。都二十多年沒打仗了還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村頭的王大爺一邊念叨一邊收拾細軟,想必他正是經曆了當年成祖朱棣大戰李景隆那一場戰爭。收拾起來異常麻利。
村中此時已大亂,三日前便傳來瓦刺蠻子要攻大同的消息,當時大家都還期望大同和鄰縣開平的守軍能主動迎戰把瓦刺蠻子給打回去,但是自從開平縣出動五千精銳被大敗而歸之後,兩城一邊飛報朝廷增援,一邊加固城防閉門不出,這幾天是連城門都關閉了。
“大家剛快逃吧,往南方逃,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開平城那邊聽說有幾個村子已經被洗劫一空,很多人都被殺了。”村中幾個常外出的獵戶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大喊,一時間小孩的哭聲,大人的叫罵聲,牛羊等家畜的聲音把整個村子喧得如同炸開了的鍋。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村西,村中財主王大戶院中。
“蠻牛,快去準備馬車,秋菊,冬梅你們快去請二奶奶,三奶奶和少爺上車,春蘭,夏荷你們收拾細軟,王管家你看著點他們。”王大戶正站在院子中氣急敗壞的朝著一幫下人吼著。遇到土匪流寇搶劫,窮人倒是不怕,最害怕的是地主財主啊。
“老爺,那夫人怎麼辦?”一個丫鬟怯生生的問到。
王大戶的夫人本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成婚已二十多年,夫人的娘家人在上次逃難中被流寇殺光,財產也被全部搶走。後來夫人憂憤成疾,再加上大同本就天寒,未生一子竟然癱瘓了,再後來神智也不清晰。王大戶也不是能耐寂寞之人,於是便娶了偏房為他生得一子,三年前看村頭李家姑娘漂亮,也用計騙將到手。而正室夫人則落得個委身柴房,終日靠些冷飯剩湯得以殘喘延命。
王大戶怒眼暴睜,“你管那個廢物幹什麼,快去收拾東西。”說罷轉身進屋,後麵的下人們也各自行動。
西廂,廢棄的柴房。
一堆破舊的棉被,因為常久未洗已經變得漆黑油膩,邊上的空地上一個小坑,昏暗中依稀可見有糞便成堆,整個柴房傳著一股衝天的惡臭。而棉被中卻蜷縮著一個“人”,說是人卻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頭發和旁邊的柴枝夾雜在一起,滿麵漆黑已經分不出五官,隻有微微蠕動的軀體證實它還是活物,這便是王大戶的正室夫人了。
“春明,春明……”眼前此人突然口中呻吟起來。可惜外麵喧嘩,沒有人能聽見。
王大戶把收拾好的金銀放到馬車中二房的手中,正準備叫蠻牛駕車離開,突然耳中響起正室的聲音,平素下人和偏房夫人都稱呼他老爺,而大名王春明則許久沒有人叫過了。煩亂中腦子閃過一個念頭,下車直奔西廂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