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時默一愣,“當然……”
原本脫口而出的話,卻突然硬生生遲疑地卡在這裏。
他原本要說,當然想…活下去。
可是,真正經曆過生死,才知道那死前求生的欲望何其強烈;而見過了無常,才會去遲疑,死死生生,又生生死死,宿世輪回,來來去去的又有何意義!?
正所謂才知榮華好,又見無常來,輪回常至,而生命如盞。
輪回,似乎,就像雞和蛋,先變成蛋,再變成雞,再死去,再變成蛋,又變成雞…….
而那孟婆湯,不如說是酒還來得確切些,就是要人與鬼之間,在無休止地重複那一次次輪回的無聊時灌下的忘魂湯,借以迷幻每一次懷著無限稀罕充滿希望的新生!?
夜,長而黑,夜風在山林裏來回撞蕩,呼嘯成聲,似乎幽怨,進而咆燥。
肖時默一遍遍地看著星海,如果,連風都不自由,那這世界,豈非一方牢籠!?
沉默的山林,似乎也受這夜風的影響,勾連出一片漆黑的幽怨。
一網渺渺茫茫的星空,一個沉默看星星的無心殘疾人,和一片呼嘯著幽怨夜色中的山林,而這一切,竟似跟他毫無關係,他隻是耷拉著一雙巨碩的翅膀,望著眼前的它們融合和勾勒出一幅漆墨的畫卷。
好在,地上躺著的人有他的想法,而站著的人,也有站著的事情,不至於太過尷尬,也不用擔心吵著別人。
“你仔細地想,想好了告訴我,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他也不知道地上躺著的人要想什麼,隻是知道他在想。
肖時默轉眼疑惑地望著眼前神秘的妖皇,不明白他讓自己想什麼,不明白他要去哪裏,又要處理什麼樣的事情,這麼高深?果然很神秘!
“哦,你去忙你的!”
妖皇一愣,你知道我要去哪嗎就這麼放心讓我走,你知道我要忙什麼嗎就讓我去忙,我走了,你這殘疾人又能撐住多久,不怕死嗎!?
那我要是回不來了呢!?
為何你這樣一介俗子在生死麵前就可以這麼雲淡風輕,是因為無知嗎?
不,一個連星星都看得那麼投情的人,又豈是自己這個連簡單的數算都搞不懂的妖可以去認定他無知的!
原來,這殘疾居然是個高人!
罷了,好奇在後,總是要先做自己的事情。
長翅猛然展開,輕輕煽動,離地轉身,妖皇一張俊朗的臉一下凝重起來,眉間峭立著疑惑和殺意。
“大禿驢,你家老禿驢死了嗎!?怎麼,還帶了個牛鼻子過來幫手!你特麼是鬼啊,來就來了,鬼藏什麼,別浪費老子時間,想睡覺,老子早點結果了你,讓你早死三年,躺在墳裏睡個夠!”
妖皇衝著山林怒罵,肖時默不明白,除了天上的星海,這四周全是夜色,哪裏還有別人。
“阿彌陀佛!~~”
“無量天尊!~~”
一聲佛號,一聲道號,仙音淼淼,憑空起,風嘯雲嵐,三十丈林間,夜色被驅趕一空,明亮更甚白晝,銀彩恰似晨露光珠。
肖時默掃了一眼胸口的大洞,再抬頭望去,一佛光頭,一道長須,佛光漫漫,熒光玄玄,就那麼憑空立在離地三尺之上,再仔細看去,原來二人各自腳下皆有輕雲一道,遮漫腳踝,不到膝蓋。
“阿彌陀佛,”大和尚再唱一聲佛號,率先開口,“天妖皇陛下,千年不見,別來無恙!”
“哈哈,老子好得很!你家老禿驢怎麼沒來啊,是不是翹辮子了!?哦,不對,忘了他是禿驢了,哈哈,慚愧慚愧!”
“阿彌陀佛,家師確已圓寂,早登佛國,不煩妖皇陛下勞心。貧僧雖獨自一人,也要請陛下再入荒塚沉睡千年,予我人間千年太平!”
“放屁!大禿驢,少假惺惺的說什麼為了人間太平,老子什麼時候擾亂過人間,老子可傷過一個凡人!?就在剛才,老子還救了一個人,所以,收起你那些虛偽的借口吧!千年之前,老子貪玩,帶上兩個隨從便來人間遊玩一番,而今呢,他們在哪裏?他們死了,就被你和老禿驢一人一掌震死!他們做錯什麼了,虧你滿口慈悲佛法人間太平,誰知竟如此陰險狠毒!老子呸!”妖皇罵得痛快,實則滿臉傷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