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在繼續。
…
無邪從未見過這樣血腥恐怖與絕望相輔相成的境況，他眼眶早已通紅，強壓著想吐的心，逼著自己看下去。
張啟靈手握得很緊，唇線繃直，識海中的白澤感受到了他的憤怒，滔天的怒意。
黑瞎子一臉嚴肅，收起了玩世不恭。
解雨臣自認見過大風大浪，可此刻，這樣慘烈的場景映入眼簾，他心中隻剩下無盡心疼。
她看著自己的好友，親人，同生共死的將士們，一個個倒在身前，城門相隔不過十裏，卻緊閉，將他們隔絕在外的大門，她要何等絕望。
不止他，範閑自認經過不少絕境，可如今，他唇色慘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五竹隻覺得白己的線路紊亂了，他現在很想發泄，莫名其妙的想砍東西。
言冰雲見過最悲壯的戰爭都無法與眼前的戰爭比擬，二十萬打一百萬，相當於二百萬，十倍人數差，分明是奔著死去的。
讓如此多的將士去送死，幕後之人，其心可誅。
他看著浴血奮戰到手指都在顫抖的上官楠清，他低垂著眼，頭頂冒了黑氣。那是入魔的征兆。
宮子羽慘白著臉，對上官楠清的在意讓他咬牙看了下去。
宮尚角臉色更沉，就連宮遠徵都沉默到陰鷙。
張啟山他們五個都經過山河破碎，眼前的戰爭與昔日重合，他們臉色沉沉。
…
天又亮了…
這一次…她身邊隻剩下一千人，而阿修羅族，盡數伏誅。
昔陽灑下，帶來的溫度讓他們的身體回溫了不少，累到沒有知覺，身體的一切情緒反撲，沉重的困住了他們。
他們疲憊的倒在地上，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天空，沒有聚焦，沒有靈魂，沒有生氣。
眼淚無聲的滑過臉頰，與臉上的血水混合，可沒有一個人敢放聲大哭。
無聲的，卻更顯壓抑。
他們在為自己逝去的兄弟們哭喪。
正午的陽光灑下，他們擦幹眼淚，坐起來，開始整理遺體。
而上官楠清早已整理了數百具屍體。
城門開了，上官楠清轉身離去。
望塵山穀中，她將屍體用板車一車又一車的拉回來，最後一具，是上官扶患。
她還有口氣，上官楠清沒有猶豫，手中的匕首刺破了胸口，可上官扶患艱難的抬手攔住她。
她聲音異常虛弱，卻又帶著解脫的雀躍。
“上官楠清，我是真恨你，如果沒有你，我才是四海八荒第一人。
可是我後來忽然不恨你了，一顆看不清的棋子，沒有資格恨人。
我以為，我是母皇看重的人，所以怪你擁有一切，還要與我爭寵。
可到頭來，看不清的，隻有我，母皇她，向來不在意我的生死，我之於她，棋子耳。
可恨我這一生，蠅營狗苟，今日，終得解脫。
不必救我，我不想再成為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了。
上官楠清，我今日也算助你破局，上官本初，是個好孩子，你替我照看一二，權當還了我恩情。
往日，算我對你不住，你可取我性命，算作兩清。”
上官楠清沒有動手。
看清她眼底的死寂，她沒有再動，隻是收回匕首，沉默的站起身，她可以救活她，可她一心想死，她再多心頭血也不夠。
她轉過身，不忍看她生命流逝。
她虛弱的聲音嘶啞又倨傲∶“上官楠清，今日，我血染蒼穹，寸步未退，雖不及你，可亦有雄主之意！
我上官扶患，當世之流星，舉世卓絕！”
這句話似乎耗費了她一切的生機，她閉上眼睛，嘴角含笑，睡了過去。
上官楠清沒有哭，也沒有笑。
隻是滿懷敬意，鄭重的為她斂屍。
往日種種，暫且不論，今日，她值得她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