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風好大,人生廉價,塑料袋飛得比鳥還高。
還有幾個月才滿18的李灼夜點燃了香煙,站在風裏,站在廢墟裏,看著挖掘機一點點將自家的老宅推倒。
他的老宅很大,大到他與挖機都站在地基上,兩者卻相距百米。
這個地方沒有一寸屬於他了,他甚至不能帶走一塊瓦礫,一粒灰塵。
他粲然一笑,轉身走下了山。
………………
“一枚黑金戒指?很值錢嗎?”李灼夜躲在出租屋裏,用紙巾仔細的擦拭著手裏那枚戒指,黑色鑲金,如水波如龍紋,內側還有他看不懂的銘文。
“我會需要它?是的!我現在很需要它!一看就很值錢!賣一萬?不不不!一百萬?會不會太多了?”李灼夜想著爺爺曾經說過的話,浮想聯翩,他的爺爺是個先生,也就是算命的半仙兒。
是啊!現在真的很需要錢!住在火車站附近的出租屋裏,每天都像地震一樣。
怎麼就混到這個地步?好像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爺爺沒有收到徒弟嘛!早些年泄露天機積累的業障便一點點施加在自己身上。
李灼夜將它做成了個項鏈,隨後深吸一口氣,手裏的煙頭燃盡,站起身帶上道冠披上青衫,揣上三枚銅板便出了門。
半吊子先生也是先生啊!混口飯吃嘛!
全靠自學成才,也靠著爺爺早些年積累的威望,作為他的孫子理所當然,是個高人!很合理吧!
反正李灼夜覺得很合理,至少還是會看點風水與良辰吉日。
“姑涼麵色紅潤,氣血很足,並且天喜淩空,懸其左右,很快就會有桃花運了。”李灼夜盯著麵前的姑涼,拉著她的神神叨叨。
“真的嗎?!能不能算算他是誰?嗯…算出他的生辰八字!?”眼前姑娘,一抹淡妝,白色長裙搭配修身吊帶。
“嘖嘖嘖,隻是可惜了。”李灼夜忽然一聲歎息,放開了她的手。
“怎麼了?高人,有什麼不妥嗎?”那小姑娘見李灼夜這樣,趕忙追問。
“印堂發黑,天喜不明,暗淡無光,恐是爛桃花,甚至是一場桃花劫!”李灼夜一臉惋惜,搖搖頭。
“那怎麼辦?高人幫幫我。”小姑娘雙手抓住李灼夜的臂膀,懇求道。
“不行不行,冒然出手幹預了姻緣,衝了煞,會倒黴的。”李灼夜擺擺手,轉身就走。
那小姑娘見罷,趕忙追上,一邊打開了包包,李灼夜輕輕一瞥,厚厚一疊紅色大鈔躺在裏麵,
哦~多麼美妙,多麼安詳。
李灼夜很快收回視線,目不轉睛的向前。
“道長!幫幫我。”小姑娘揪住李灼夜的手,將幾張鈔票塞進他的手裏。
“你叫我什麼?!道長?好好好!既是緣分,我就幫你一把!這張符籙貼在床頭,保你轉運,遇見良人。”李灼夜微笑著點點頭,仿佛她對自己的稱呼很滿意。
小姑娘接了符籙,還對著李灼夜連連感謝。
“哼哼,機智如我啊!白色長裙證明她內斂,吊帶和妝容卻顯示出她內心的渴望,臉上些許痘痘,證明他沒有男朋友,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上,那是一根紅繩,李灼夜認得,南城的寺廟,可以求姻緣。”
李灼夜嘴角揚起,側身看著遠去的少女,輕聲說道
“可是你真的印堂發黑,三火不明,黯淡無光,希望你能平安度過此劫吧!福生無量天尊。”李灼夜能做的隻有默默祈禱。
能看見一些東西,但是自己無能為力。
李灼夜張開手,看著裏麵皺巴巴的三張鈔票,嗬!隻是一個中午便賺了三百塊~
哈哈哈!人生充滿了希望啊!
李灼夜仰著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忽然間,空無一人的小巷裏一陣狂風刮過,三抹紅色在空中飄搖,輾轉沉浮,最後不知飄到了哪。
李灼夜還是怔怔發愣,仰望著蔚藍天空。
是嗎?自己什麼也留不住啊,他的命就像竹籃一樣,任你如何折騰,始終如一,落得個空。
“無妨,給有需要的人吧!積德行善積德行善。”李灼夜自言自語,摸著下巴上那貼上去的假胡子,走出了小巷。
風將三抹紅色吹向了高天,吹向了遠方。
一抹緩緩的落入了路邊殘疾乞討者的破碗裏。
一抹飄進了一處很遠很遠的破碎老舊的小房子裏,落到了一位孤寡老人的手中。
一抹飄飄然間,又回到了少女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