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沐清風(1 / 3)

沐清風真的不是一個灑脫的人,他從沒有讓自己放下過任何東西,就算這些東西會讓他承受地獄修羅般的痛苦,他仍會選擇去承受,而不是放下。他的嘴角常常是不經意間的展露一絲淡淡的笑,這笑似是無奈、似是悲哀、似是同情、似是無情,也似是快樂。現在,他正這般的笑著。他望了一眼前方高聳入雲的擎天峰,峰頂可以看到皚皚的白雪,沐清風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隻是笑容還未盛,接連著一串深深的咳嗽,讓他不得不拄著手中的玲瓏劍單膝跪下,強忍著胸口傷處帶來的劇痛。這**一路的奔逃,他的右手一直都未曾離開過胸前的那個致命傷口,傷口很細,正與他手中的玲瓏劍劍鋒一致,傷口很深,已經傷到了心脈。從傷口裏流出來的不僅是未曾停息過的鮮血,還有他漸漸感覺到衰退的生命氣息。

沐清風沒有理會嘴角溢出的鮮血,也沒有時間去攏一下散亂在眼前的發線,就像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自己的傷口一樣,他隻是等到劇痛稍微減少了一點點,就繼續向著擎天峰的方向去了。雖然是在逃亡,但他也清晰的知道終究是逃不脫,那些人總是不緊不慢的隨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跨出每一步。這些人中,有視他為仇的人,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像今天那樣開心過,有視他為恩人的人,他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那樣無奈過,有視他為親人的人,他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悲傷過,有視他為英雄的人,他們從沒有像今天那樣迷茫過,也有他自己真心去愛過的人,他們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痛苦過。但無論是誰,卻沒有一個人走近沐清風三丈處。

沐清風毫無阻礙的走上了登上擎天峰的山路,這條山路被常來攀援的遊客走出了一條近3千米的通徑。看著沐清風扶著山體好幾次都差一點昏死在山道上,所有人漸漸從追殺沐清風的奇怪心境中陷入了疑問,他們已經跟著重傷的沐清風一整天了,他們一直都知道沐清風要去擎天峰,但沐清風為什麼臨死前要去擎天峰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即便他深愛的林婉兒也不知道其中原因。到了山路的盡頭,除了陡峻的懸崖,再沒有了可以順利攀岩的山路了,即便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不敢輕言可以毫無阻礙的登上。眾人以為沐清風也該走到頭了,也該停下來了,但是沐清風卻仍然未曾放棄攀登,數十次跌倒回原地,不能攀上半分,卻還執著著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要向上爬。

眾人看著沐清風的模樣,雖然不解他的行為,但很多人卻紅了眼睛。一代遊俠盧鐵雲終於忍不住,他上前攙起了又跌倒的沐清風,沐清風卻沒有理會他,還是繼續要攀山,盧鐵雲心想,估計也隻有把沐清風送到山頂才能解開所有的迷。盧鐵雲觀察了一下陡峭的懸崖,仔細尋找了幾個落腳點,然後氣運丹田,攜著沐清風,施展起了自己最擅長的淩雲梯度,向山頂飛去。隨後,武林四大世家和八大門派的有數高手在安撫完眾人後也都施展絕頂輕功登山而去。看著這些高手逐漸變小的身影,有些人不安於等待,但最終都限於輕功太弱隻能在攀登了十數丈後返回了,而山頂的距離卻至少還有數百丈之高。當這些人終於從沐清風一路帶來的緊張中放鬆下來後,才發覺山風是那樣冷,讓他們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不多久,眾人終於按耐不住山上的寒冷,紛紛退下山去。

林婉兒沒有跟隨眾人離開,即便自己最親的姐姐勸解,她也沒有離開。她無法攀登高峰,她不知道沐清風為什麼臨死之際還要這麼倔強的要攀登這座高峰,但她卻知道自己今生再也見不到沐清風了。林婉兒終於支撐不住內心的痛苦倒在地上哭泣起來,她內心很想大聲叱問:這一切都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是她知道,沒有人會回答她,也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她現在很後悔,後悔自己任性的用沐清風贈給自己的愛劍卻在他身上刺出了那樣一個無法挽回的傷口。她以為沐清風會躲閃,可沐清風卻沒有閃避,她覺得沐清風會因為自己的背叛而恨她,但沐清風被刺後看著自己的眼睛還是那樣溫柔。沐清風從自己的胸口拔出玲瓏劍後,隻說了兩句話。“我要把玲瓏劍收走了。”“不知道現在擎天峰頂是不是在下著雪。”

當林婉兒看著沐清風孤獨落寞的身影向著擎天峰疾馳很遠時,她還沒有從刺傷沐清風的那一劍中回過神來,就連埋伏在四周的數百武林高手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都已經做好了付出巨大的代價來換取沐清風的滅亡,可是沒有想到卻出現了這樣一個變故。隻是當時很多人無法理解,林婉兒刺出的那一劍明明刺的深深,已經傷到了沐清風的心脈,為何沐清風離開時還能有那麼快的速度。當眾人追上沐清風準備一場廝殺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沐清風是真的傷的很重,而且是已經無法挽回的傷。在得知沐清風很快就會因為傷重身亡的情況下,眾人也不再著急圍殺他了,雖然有幾個仇視沐清風的人想動手但都被其他人阻止了。眾人跟在沐清風身後看著他的速度由快變慢,看著他身上的白衣染成血色,看著他腳步開始變得踉蹌,看著他登上擎天峰的山路盡頭,很多人都難以相信一個受了如此重傷的人竟然可以堅持這麼久。對於圍殺沐清風,眾人內心都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既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天地正義,但看到沐清風臨死前的表現又無不對沐清風從心底裏敬畏佩服。

在盧鐵雲還沒有登上山頂的時候,他就發覺沐清風已經沒有了呼吸,看著沐清風凝著疲憊卻堅毅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盧鐵雲感覺此時有一種無名的悲壯之感,他想起了曾幾何時與這個少年一起把酒言歡過,一起坐而論劍過,一起生死作戰過,而現在卻站在了敵對的立場。不僅僅是自己,今天要殺沐清風的眾人,哪一個不曾與沐清風有過甚深的交情,即便這樣,沐清風還是到了今天這樣一個天地難容的境地。他也想大聲問天到底是為什麼,可他也知道不可能會有答案了。盧鐵雲深沉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山頂,一躍而上,在他心裏,也許把沐清風帶到山頂之上,實現他生命的最後一個願望,算是作為對兩人曾經交情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