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散文詩——李耕訪談
采訪人:趙宏興(《清明》《安徽文學》編輯、記者)
時間:2004年10月3日(江西省文聯大院李耕寓所)
趙:今天能在你家采訪,十分高興。我早就有采訪你的計劃,也就采訪事以信函、電話聯係過,由於工作忙,一拖至今,請原諒。
李:專程從合肥趕來,風塵仆仆,謝謝了!
趙:李老,你是散文詩界的著名作家了。一個作家的起點,對後來者是很有意義的,請談談你是如何走上散文詩創作這條路的?
李:“著名”不敢當,有“作家”這一“桂冠”足矣。上世紀40年代初流亡贛南。當時自己是個工人,偶然讀到創造社諸作家的一些作品,很受觸動,再讀一些名著並受當時活躍在贛南的眾多作家詩人與編輯如李白鳳、雷石榆、穀斯範、洛汀與曹聚仁等的影響(有的後來成了朋友),大概是1943年,便與詩人鄭雨等組織“藝鋒”文藝社,編輯《藝鋒周刊》,開始寫點自由體短傳了。自己譜曲的《鄉愁》是自己詩的處女作。同時,在讀其他文學樣式的作品中似乎更悉心於讀魯迅的《野草》,冰心的《繁星》,宗白華的小詩及高爾基的《海燕》,泰戈爾零散的一些譯作,並背誦一些今日看來屬於古典散文詩或類散文詩的短文。在十分貧苦的日子裏,沉浸於文學的閱讀與寫作的學習。我的散文詩處女作,刊載在我與彭荊風主持的《牧野》文學旬刊上(筆名劉江)。當時也用巴岸、白煙、易寒、於冷的筆名寫自由體及其他小文章,李耕的筆名也是這時開始用的。接觸過的一些作家詩人給我的影響與激勵,大於所謂文學“使命感”的認識;當時作家之受人尊敬,及作家在曆史文化進程中所起的作用或潛作用,也許是當時自己自覺走上這條曾為之欣慰也為之受難的道路的誘因。
趙:你初涉散文詩這一文學形式時,是否識到這是在寫散文詩呢?
李:除教文詩外,也寫散文與自由詩,寫過劇本、歌詞、評論和說唱一類作品,淺嚐輒止或“遵命”為之,未有“正果”。喜歡書法、篆刻。篆刻是受前輩詩人李白鳳的影響開始的,如今眼已“半瞎”,興趣已無了。近一二十年寫得多的是散文詩,但始終徘徊在似覺平淡的港灣,頗感苦悶。自己的大苦悶或曰不可跨越的苦悶是:無才華,難成大器。囿於前人構築的“文學鳥籠”飛不出去。黃昏遲暮,殘陽風燭,沉屙難釋,己泊近死神圈點的墳墓。李耕,文壇一小小“過客”耳。
趙:我在有關資料上看到,你曾以病患之軀,每日堅持寫一章散文詩,這是什麼動力?
李:1957年後,我被迫擱筆二十二年。複出文壇,年過半百,不願負於麵對的相對寬鬆的創作機遇,讓自己少時憧憬的文學理想得以繼續,曾每日寫一章散文詩並從“辭典”中選出陌生詞語造句。這隻是練筆,以後編務太忙,便停下了。前期作品《生命的回音》就是從這些練筆之作中改出來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與九十年代,寫得比較多,有靈感時,一日寫十餘章,《爝火之音》與《暮雨之泅》中的作品,大都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二十一世紀後,年過古稀,也寫了不少,大都收入即將出版的《鳥的感覺》。
趙:散文詩理論相對於散文詩創作來說是一種缺場,散文詩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李:散文詩理論方麵的研究、評論,相對於其他文學形式的評論與研究,似乎少些,但也出了不少成果,近些年,由於散文詩的“退潮”現象(其實這是正常的,往日有過的所謂“繁榮”,表象而已),評論家對散文詩的關注少了,或不如關注其他文體那麼多那麼及時了,應該說,創作和評論,是散文詩的兩翼,在扶持散文詩大作家大作品出現的同時,大評論家的出現,同是散文詩真正繁榮的標誌。有了驚心動魄的大作品,才有會有驚心動魄的大評論,正如有了《野草》,才有說不完的《野草》一樣。
趙:散文詩的評論對散文詩創作有沒有作用?
李:這是肯定的。平淡無奇、觀念上滯後於創作的評論,不如一則有獨到見地的“詩話”能讓人從中受到啟迪。一種文學樣式(或流派)的拓展、提升、創作是一方麵,旗幟性,能“擊醒”人的智慧之塞的評論也是極其重要的一麵。開創性的評論也可領風騷於一時。也許,大作品大作家的出現,對學者、對評論家會形成一種思索、探索、追蹤評說的興趣與誘力,但大評論家的評論,有時在啟示一代創作的興起方麵是能起扛鼎作用的。
趙:散文詩是一種先鋒文體,白話運動就是從散文詩開始的,因為那時的新詩還未形成,大家寫的都是我們現在稱之為散文詩的東西,如魯迅、郭沫若、劉半農等,後來新詩的斷行穩定了,大家才都去寫新詩了,但新詩寫到現在,也出現了許多問題,它最後的解放在哪裏?有學者說,在散文詩,這種跡象不管是國外還是國內,都已出現,比如昌耀後期寫的新詩就是不分行的散文詩,徐遲後來在編自己的詩歌集時,也把過去發表的分行詩,全都不分行編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