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真的看到了那個人,看到他淒涼悲哀的現狀,明絢以忽然覺得,報仇的目的變得十分迷茫,甚至有些可笑。
這個人,讓他每天這樣活著,簡直比弄死他要來得折磨。
他如今的狀況,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可以想象,隻要他不死,越是到晚年,他的晚景越淒涼。
殺了他,讓明絢以覺得會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如果不殺人,一個仇人都沒能被她親手了結,她又怎能甘心?怎麼放得下心結?
明絢以好恨!她恨這樣的結果!為什麼老天不留一個仇人給她殺個痛快?為什麼?!
明絢以氣得渾身發抖,雙拳的骨節咯咯作響。
王子威廉突然從她身邊走向那對父女,不等二人看清,抬腳就往那個男人腰間踹去。
“啊——”男人慘叫一聲,緊接著虛弱的哀嚎連連,人已經躺在了地上,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扶著自己的腰,痛苦得臉色發青,冷汗不斷。
那女人被突然出現的王子威廉嚇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正想指著王子威廉質問,王子威廉卻迅速從錢包裏取出一遝美鈔,放在那女人手裏,聲音出奇的冰冷:“這是醫藥費。你如果不想要,還打算引來單振霆的人,盡管叫人。”頓了頓補充道:“或者報警。隨你。”
女人下意識就緊緊抓住了那遝美鈔,常年碰錢的她立刻判斷出,手裏至少有一萬美金!
“你……你,你是誰?”她被麵前突發的狀況驚呆了。
“當年被你父親害死家人的……朋友。”說完,轉身走回了明絢以身邊。
那女人呆呆地站在那裏,忘了去查看情況越來越糟的父親,隻是愣愣地盯著王子威廉的背影。
明絢以也有片刻的怔愣。直到被大叔帶走出了很遠,才回過神來。
剛才威廉大叔出腳的那一瞬,明絢以竟閃過阻止他的念頭。
雖然那個念頭快得還沒來得及思考就消失了,而她也沒有去阻止。
但她清楚地意識到了。
不是她心腸慈悲,更不是她放棄了報仇的念頭。
而是她覺得,不管她對那人做什麼,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就那樣讓他活著,便是對他的最大懲罰。
“……所以我把錢給了他女兒,”王子威廉和明絢以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他女兒見死不救,那麼那個人就算不馬上死掉,也不會再有好日子過;如果他女兒肯救他,那一萬美金未必夠他的醫療費。更何況,他的腰本來就有舊傷……”
“大叔,”明絢以停下來,深深地看著王子威廉:“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謝謝你,為了不弄髒我的手,為我去做惡事,為我擔下這一份罪孽。
夕陽,把天際的白雲染成橘紅色。蒼茫的美,卻多了不得不麵臨黑夜的無奈。
明絢以緊了緊握著王子威廉的手,如果她一味地糾結在仇恨裏,那麼她的人生便和這夕陽一樣,很快就會淪落到無盡的黑暗中。
她是多麼地不甘,滿腔的恨意都無法發泄。卻在看到王子威廉對那人出手後,滿肚子的恨就像打在棉花上的拳頭,有種無能為力的空虛感。
恨一個已經得到報應的人?還是繼續恨那些沒能被她親手結果的仇人?
王子威廉說,單振霆是很殘忍血腥的,所以那些仇人,連灰都沒剩下。
那麼她要是繼續執著於這種虛無的恨,永遠因為無法徹底宣泄的恨,還有意義嗎?
或許,她可以像岩淵無束那樣,靠時間來治療滿心的傷口?
她望向王子威廉,這個男人,一直陪伴著她,並打算繼續陪伴下去。她能從他的眼裏,讀出那無可否認無法逃避的深情。
或許,她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成了他和若昂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員。他不想放手,不能放手,所以才會放下一切陪她來這裏找仇人,願意為她承擔一切後果,隻要她想,他一定為她做到她想要做的事。
心裏默默地對他說,大叔,既然你不想放手,我們就試一試,未來,能攜手多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