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揮金如土
江湖上的傳言往往比長了翅膀還要行的迅速,地北天南的逸聞轉瞬之間就會茶樓酒廝人人皆知,何況區區一座樂山,何況這新奇的消息和玉家緊密相連。
天下賭局共設十八分局,遍布大江南北,也真不枉了“天下”二字。洛城最是一二等富貴繁華之地,總局設在這裏也就毫不為奇。自從天下賭局的金匾掛在裏,百二十間大大小小的房子就沒有一夜不是燈火他通明。幾個時辰數十萬兩白銀流動實屬平常,一夜之間傾家蕩產者不乏其人。寶馬香車往來穿梭,進去時意氣恣使,出來後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大有人在,自然也有那些膽子大的,進去時無比寒酸,出去後卻已經腰纏萬貫,也有原本四肢健全的,欠了賭債無力償還,被人割了耳朵鼻子的,終究是自做自受,雖覺萬分殘忍,同情者鮮有其人,最讓人看了辛酸的是本無多少家資可供揮霍,直將妻兒當作賭注,被人拉扯了來,男的充當奴仆,女的淪落為娼妓,哭鬧之聲不絕於耳,又被人辱罵暴打,甚覺淒慘。
卜一子被人稱做“江南萬事通”,不管走到哪裏都極受歡迎,穿著甚是寒磣,卻是極其富貴的主,耳目遍通天下,各處天下賭局他都去過,洛城總局更是常來的地兒。他出入賭局頻繁,卻從不涉賭,往來青樓歌院,卻從不宿娼,居無定所,自得其樂,也算是個奇人。
萬老板被玉家處理掉的消息三更時分就已經傳到了天下賭局,卻並未引起多大震動,隻要有地可賭,爺們兒玩的開心,誰會管老板姓千還是姓萬。
六更時分,熬夜的賭徒本已覺天昏地暗,渾渾沉沉,逍遙居夜宴的奇聞傳來,眾人頓覺神清氣爽,不少人竟紛紛圍攏了來,卜一子添油加醋,娓娓敘來,時不時停頓片刻,故意吊起眾人胃口,那些贏了錢的賭徒便把大塊兒的白銀擲了過去。卜一子笑嗬嗬的收起,再講述一段,講至驚心動魄處,喝彩之聲不斷比贏了錢還要興奮上幾分。
“玉家隻顧追趕凶手,竟忘了掀簾一看,等到林劍雄匆匆趕回,戰栗著挑開轎簾,卻根本沒有玉嬌娘,隻見一雙繡花鞋胡亂躺在轎底,出門時的一聲紅裝也散落在座上。紅裝上卻站著她最寵愛的鸚哥,那鸚鵡歪著腦袋,吃驚的瞅著林劍雄,突然叫‘林大哥,林大哥‘”卜一子學那鸚鵡叫聲尖聲尖氣,惟妙惟肖,直逗的眾人哈哈大笑,一夜的疲倦竟於片刻之間煙消雲散了。
“好!”圍攏的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喝彩,眾人回頭看時,隻見一個白衣的少年,仿佛隻有十八九歲光景,眉目極是清秀,若非穿著男妝,倒像一個貌美的嬌娘,身後十來個夥計捧著珠寶字畫,穿著光鮮的衣裳,全都眉開眼笑。細一看,這些小廝卻是天下賭局平日裏打雜的下人,如何換了衣裳有了主子?眾人正自思量,那少年微微轉頭,向身後小廝招招手,便有人將珠寶字畫遞了來。那少年也不看,隨手抓過一把,胡亂扔了過去,隻像丟些棄石廢紙。“講的好就要賞!”說話之間微微一笑,竟有些嫵媚動人之氣。賭徒之中,也有通曉文墨者,一卷字畫墜於桌上,綁線撕開,略略鋪展出一角,似乎是晉人王羲之筆墨,隻不知是否贗品,但珠寶卻有錢家珠寶行印記在上,斷為天下奇珍。如此暴殄天物,賭徒都不禁為之搖頭,那些輸了錢的,恨不能立即搶了來揮霍一陣。
門外也是一陣騷動,使本就嘈雜的賭局更加喧鬧不安。三個少年,也是十九二十光景,在許多家人簇擁下,嬉笑著走進來,“香玉樓的姑娘們果然都是人間極品!”“有道是‘死在牡丹下,做鬼也風liu啊’”,“哈哈哈哈!”輕浮的浪笑似乎與年齡並不相稱,稚嫩中透著一種早熟的苦澀。那些家人也都極年輕,隻因為穿著略顯粗俗些,所以似乎比那三個少年年長些,此刻唯唯稱是,點頭哈腰,緊緊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