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室(1 / 3)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黃山之顛,涼風習習,薄霧綿纏,一白衣書生,手把玉笛,輕輕吟誦,卻是範文正公所作“蘇幕遮”,誦來如訴如泣,突顯詞中意境悲涼淒苦。隻見他三十開外,卻滿頭發絲花白,與年齡極不相稱,此時更是愁眉不展,吟罷此曲,不由的昂天歎道:“範公才高,也難解天下大悲大苦,酒入愁腸方為淚,怎道我七年來滴酒不沾,卻也愁淚散盡。”

黃山自古就被大自然披上了神秘的麵紗,雖有清泉碧潭,奇峰老樹,卻終年為霧靄所遮,縱然是一道天下奇觀,卻憑添了幾分虛幻,雖說人定勝天,但是多少仁人誌士,武林豪傑,流連於黃山之上,希望偶探黃山之秘,終是兩袖空空,失望而去。

在白衣書生歎息之際,一條人影順這山路疾奔而來,不多時來到黃山之巔,在離白衣書生三丈外的地方停下來,冷眼看著白衣書生。那人身著黃衫,眼光陰騖,頜下微須,雙手戴著鹿皮手套,腰間掛著一個精製的鹿皮鏢囊。白衣書生見那人到自己麵前,強顏歡笑,拱手道:“唐兄,久違了。”來人卻是蜀中唐門的棄徒唐坤。唐坤抱拳還禮,陰笑幾聲,道:“柳兄要小弟前來,所謂何事?”白衣書生淡淡地道:“此次約唐兄前來,確有一事相求。”唐坤道:“柳兄但說無妨!”白衣書生道:“七年前,在這黃山絕頂,各大門派率眾參加武林大會,卻在一夜之間全都失蹤,隻因小弟愛妻也在其中,我苦尋七年不得。前幾日,偶遇一人,告訴我一些事情,故冒昧約唐兄相詢。”

黃衫漢子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問道:“不知柳兄聽何人所言?”白衣書生知道唐坤已經明白他所要問的事情,卻假惺惺的裝糊塗,終是忍不住,喝道:“唐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千算萬算,卻少算了一人。當年,成祥客棧的掌櫃夥計、廚子火夫全遭你毒手,有一人卻因腹瀉逃過大難。他親口告訴我,你命人冒充客棧中人,並在酒菜中加了不幹淨的東西,他別的不認識,對你這位唐門二少爺卻是認識得很。你們原以為店中皆是自己人,倒也大意,他趁你們不注意逃了出來,遠奔他鄉。七年來,因我妻在黃山大會中失蹤,我食不甘味,夜不安枕,苦苦追察,竟在無意中找到此人,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唐坤,你再不說,休怪我翻臉無情。”

唐坤見隱瞞不得,冷冷的道:“玉笛書生,難道我鬼手蓋天怕你不成,別說我不曉得他們的下落,即便是曉得,我不想說,你能奈我何?”

玉笛書生殺機頓起,玉笛一橫道:“那隻有得罪了!”言罷,一招“玉門扣關”點向唐坤的“章門穴”。唐坤出身蜀中唐門,自非泛泛之輩,見玉笛點來,身向後縱,甩手打出一枚毒蒺藜。玉笛書生隻好撤笛輕嗑,將其擊飛,順勢又一招“玉風掃葉”襲向唐坤。唐坤人稱鬼手蓋天,竟左右開弓,絲毫不爽,所打暗器,俱奔向玉笛書生的要害,玉笛書生每次招式未老就得回招救援,心中大惱,再看唐坤的毒蒺藜,金錢鏢,燕尾針,催魂釘等諸種暗器層出不窮,每次幾欲傷他都功敗垂成,眼見一枚金錢飛至,忽生一計,玉笛反敲,緊接著一招“玉龍汲水”點向唐坤右上臂外側三角肌稍前處的“臂儒穴”。唐坤亡魂大冒,隻見金錢倒飛直砸自己麵門,玉笛斜點,卻奔右臂,躲其一難躲其二,輕則廢臂,重則喪命。玉笛書生此招緣於“刀中刀”,就是將小刀藏於大刀之上,揮手打出,各奔要害,令人防不勝防,此時,玉笛書生借用敵人之物,一揮而就,委實難得,唐坤急散出一把催魂釘,同時就地一記“懶驢打滾”堪堪避過此劫,卻也十分狼狽。

你道玉笛書生竟會對唐坤下此毒手?原來,玉笛書生名字喚作是柳亢天,乃蘭鸞宮主司徒琿的丈夫。七年前,各大掌門率眾赴黃山參加十年一度的黃山大會,卻在一夜之間全部失蹤。門人子弟,親朋摯友,四處打探其下落,竟無半點音訊。玉笛書生之妻蘭鸞宮主司徒琿也在其中,且當時已身懷六甲,玉笛書生正在閉關練功而未能參加黃山大會,出關後,驚聞妻子失蹤,如何不急,苦尋多年不遇,愁苦終日,性情變的異常暴躁,故而隻說幾句便翻臉動手。

玉笛書生冷冷地看著狼狽不已的唐坤,道:“唐坤,你再不說,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唐坤自知不敵,卻又怎甘心就此服輸,口中說道:“好吧,我帶你去見你的妻子就是。”玉笛書生一怔,沒料到他會答應的如此幹脆,猛覺一股異香襲來,暗叫不好,隻覺一陣眩暈,撲倒在地。唐坤奸笑幾聲,抱起玉笛書生,電掣而去。

十數日後,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座山峰上,一間黑漆漆的地牢裏,關著數十人,衣衫襤褸,或坐或躺在陰濕的地上。靠近鐵門的地方,一位少婦懷裏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那孩子瘦骨如柴,滿麵灰土,精神萎靡,幾乎看不出樣子,隻有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出些許靈性。

少婦輕撫著那孩子的頭,輕輕的問:“龍兒,今日娘教你的字,你可記下?”那孩子抬起頭,道:“孩兒都記下了。”少婦點了點頭,道:“那就早點睡吧!明日,娘再教你!”說罷,長歎一聲,眼中流下兩行濁淚。

旁邊一個蒼老渾頓的聲音道:“司徒宮主,不必難過,他們已經囚禁了我們這麼多年,根本沒有殺我們的意思,依貧道看來逃出生天的希望還是有的。”那少婦低聲歎道:“玄真子老前輩,那惡賊給我們服下‘軟筋散功丹’,終生不能運功,力量也難如常人,而且我們連這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如何逃脫?”說著輕輕的拍著懷裏的孩子。

老者是武當派掌門玄真子,他看了龍兒一眼,道:“也苦了這孩子,小小年紀竟日記百字,我們平日的指點他也能記在心裏,如不是身處此地,老道真想收他做徒弟,”頓了頓又道:“此等資質,如能好好錘煉一番,定可揚名於武林。”少婦恨道:“老前輩,可恨那惡賊連這孩子也不放過,一樣給他服下了‘軟筋散功丹’,恐怕你們傳授給他的招式,也隻能練練而已。”

正說間,忽聽外麵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仿佛有人負重而來。聲音由遠及近,在門外停下,接著金屬碰撞,“噹”的一聲,鐵門被打開,一個人被重重的摔了進來,因地牢太過黑暗,眾人也看不清此人麵貌。那人在重摔之下,漸漸醒來,緩緩坐起,隱約看到周圍有許多人在看著他,於是一抱拳,道:“各位,請問這是什麼地方?”話音未落,隻聽“蓬”的一聲,那少婦已昏倒在地。龍兒搖著母親的胳膊大哭,一位老者忙上前輕按少婦的人中。不多時,少婦悠悠的醒來,兀自不語,雙目含淚,一時呆在就地,說不出話來。那個聲音她太熟悉,七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這個聲音的出現。如今真的出現了,她感到自己仿佛是在夢中,怎能不激動。眾人茫然不解,又不便開口問詢。良久,忽聽那少婦大呼一聲:“天哥!”向著男子撲了過去。原來男子正是先前為唐坤所擒的玉笛書生柳亢天,少婦就是他苦尋七年的妻子蘭鸞宮主司徒琿。柳亢天先是一愣,旋兒明白,顫聲問道:“你……你是琿妹?你是琿妹?”少婦隻是伏在柳亢天身上大哭,好似要將這七年來所受的苦楚全部發泄出來,又似怕自己是在做夢,手一鬆,自己的天哥會馬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