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別跑！站住！”“再不聽就發鏢了！”
清風鎮通往明月縣的驛道上，一個落拓書生奪命狂奔，書生已經跑得很久了，腳上的鞋都已經開始破了，滲出了一絲絲的血，外麵的青衫也已脫落掙破了許多。不過他仍隻是拚命地跑，甚至沒想到向旁人求救。不過也許求救也是徒勞的，身後追他的一幹人等好像根本沒把這朗朗晴天放在眼裏似的，一邊窮追不舍，一邊還大聲吆喝著。那神氣，好像還生怕沒人注意到自己正在行凶似的。也許實在是太累了，那書生竟情不自禁地慢了下來。追他的人無疑高興了起來，幾個人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紛紛亮出了家夥。不自覺地，這七個人甚至已撒開了一個將那書生困死在中間的陣形。不過領頭的那個精瘦老頭子還是挺沉得住氣，他先是瞪了周圍的弟兄們一眼，提醒大家不要大意；然後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煙杆緊緊地纂在了左手上：“快圍過去！”他輕聲吩咐著自己的隊伍。不過他的聲音再小心，此刻也無法逃脫那書生脆弱的神經，隻見書生整個人都為之一震，差點沒摔倒在地。然後，很顯然，書生因為大受驚駭而拚命地邁步，卻因為無法掌握身體的平衡而打了個趔趄。一絲類似菩薩慈悲的神色在瘦老頭子的臉上掠過，但這並沒有阻止他堅定地縮小自己與前麵那位正努力平衡自己的書生之間距離。他甚至已感覺得到那書生的身體正因為自己的逼近而顫抖了，他也覺察到了一種比慈悲更軟弱的情緒正在自己的隊伍中漫延。正當他要就此提醒大家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書生在回頭留下了臉色慘白的一瞥之後整個人像鼓了氣的風箏一樣，倏地向前縱出了好幾十步。而且這還不是奇跡的全部，書生在僥幸逃脫之後竟然站在當地一臉茫然地往回望了一眼。大夥受不了這種刺激，已經有人開始摸暗器了。瘦老頭子不動聲色，冷靜地四周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可疑的跡象，因而也沒開口，隻是臉上的慈悲已沒了影兒。那股子堅定的神情更加牢不可破了。不過，那書生竟似有考驗他的堅定似的，在再次麵臨被困的危險時，又向前突然滑出了幾十步。這次他好像有經驗了，因而沒有再回頭，而是輕聲嘀咕了一句：“原來是這樣！”便又向前飄了十幾步。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瘦老頭子忍不住有些心急，因而嘴裏便崩出了一個字：“打！”話音剛落，其餘的六個人都奮力地一抬手。沒見那書生中鏢，隻聽得有人叫了聲：“小心！”便見斜刺裏飛來一道銀光，不偏不倚，正好將六人的金錢鏢全都擊落在地。書生也覺出了點什麼來，忍不住回頭去看個究竟，就隻看見一道紅影從道旁的樹林裏斜衝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拉了起來。驚魂稍定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被人捉住提到了一匹棗紅大馬上。他的一顆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些，這飛奔的馬上雖然巔得厲害，但總算暫時逃脫了那瘦老頭子的追捕，因而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籲氣未已，就聽得背後一個女子的聲音輕喚了一聲：“哎喲！”便有一雙玉手抱在了他腰間，“快，拿住！”原來她是要書生幫她騎馬。
“不，不，我不會騎。”
“哎！書呆子！早知就不救你了，哎喲——駕！駕！”背後的人一發脾氣，就露出了點小姑娘撒嬌的聲音。書生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姑娘突然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然後，狠狠地夾了一下馬肚子。馬兒負痛，自然一下子就奔出很遠，將身後那群人的叫囂甩得遠遠的了。書生正暗自慶幸，就覺得背後的姑娘整個人都趴在了自己背上，抱住自己的手也漸漸沒了剛才的那股力量。他一驚，她的受傷了嗎？竟如此要緊麼？正要轉身來看，那聲音又說話了：“別動！”聲音很響，倒把書生嚇了一跳。可能是感覺到了他的顫抖，那聲音就低了許多，“還是別動的好，我，我沒力氣了。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沒辦法了。”說完，那雙手竟好像要鬆開一樣，書生連忙捉住，按在自己腰間，然後慢慢地空出一隻手來接過韁繩。
“好樣的，再，再跑一會兒。過不了多久就要到縣城了，到了那兒就，就…不…不…怕了。”這幾句話說得有氣無力，書生情急之下猛地一勒韁繩，想停下來。那棗紅馬哪受得了如此頑孽的主人啊，因而十分不情願地慢了下來，即便慢了下來，也還是不依不撓地踢著蹄子。於是那聲音又幽幽地念道：“紅兒，你，你別鬧了，這，這位先生，本不，不會騎，騎馬的。你，你就多，多擔待些。回，回家，我多，多喂，喂……就，就是了”說來也怪，那馬就像聽懂了似的，安份了下來。書生終於在道邊止住了馬，回頭看看，哪還有剛才那夥人的影子？因而便轉身扶住背後的人。小姑娘雙眉緊鎖，一張嘴仍有氣無力地念叨著什麼，隻是已聽不清了。一邊扶著她坐在馬上，一邊要自己下馬時，兩人的臉冷不妨湊到了一塊兒。姑娘有氣沒力地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姑娘就好像又渾身充滿了力量似的振作了起來：“是你啊？”她臉色發白地笑著大聲叫道。書生被嚇了一跳，便從馬上跌落了下來。那馬上的姑娘也就順勢要倒了下來，書生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站穩，便立馬伸手去抱，於是便被姑娘撞倒在了地上。姑娘已經昏了過去。書生重又將她扶上馬，讓馬馱著，自己在下麵扶著，慢慢往前走。走了不到一裏地，一隊青騎迎麵而來。見到書生和馬，馬上的人一溜煙兒滾下馬來。兩個勁裝的姑娘立馬上前來接過了書生的韁繩和姑娘，另有四個男子將書生圍了起來。書生擔心馬上的姑娘，不一會隻見前麵又過來一輛華麗的大馬車，兩個勁裝的姑娘便將昏睡的人小心地從馬上扶了下來，攙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