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道喬峰前來拜莊,原本吵鬧的人群瞬間寂靜下來。
段譽聽到大哥真的來了,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愁,慕容傷見之,低聲道:‘段公子莫擔心,今日之事我已做好安排,擔保喬幫主安然離開,隻是段公子切莫出聲,以免出現臨時變卦,不知段公子能否辦得到?”
段譽知道群雄是為了商討如何對付喬峰才開這個武林盛宴的,如果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喬峰的結義兄弟,不僅會讓自己陷入被人圍毆之地,好要害得喬峰分心照顧自己,現在見慕容傷自信滿滿地樣子,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買的什麼藥,憑他以前做事都是如此,而事後卻如他所言的樣子,姑且信他。當下向著慕容傷重重地點了頭,果然以後再沒說話。
薛神醫向遊氏兄弟點點頭,又向玄難、玄寂二僧望了一眼,說道:“有請!”那管家轉身走了出去。
群豪心中都怦怦而跳,明知己方人多勢眾,眾人一擁而上,立時便可將喬峰亂刀分屍,但此人威名實在太大,孤身而來,顯是有恃無恐,實猜不透他有什麼奸險陰謀。
一片寂靜之中,隻聽得蹄聲答答,車輪在石板上隆隆滾動,一輛騾車緩緩的駛到了大門前,卻不停止,從大門中直駛進來。遊氏兄弟眉頭深皺,隻覺此人肆無忌憚,無禮已極。
隻聽得咯咯兩聲響,騾車輪子輾過了門檻,一條大漢手執鞭子,坐在車夫位上。騾車帷子低垂,不知車中藏的是什麼。群豪不約而同的都瞧著那趕車大漢。
但見他方麵長身,寬胸粗膀,眉目間不怒自威,正是丐幫的前任幫主喬峰。
喬峰將鞭子往座位上一擱,躍下車來,抱拳說道:“聞道薛神醫和遊氏兄弟在聚賢莊擺設英雄大宴,喬峰不齒於中原豪傑,豈敢厚顏前來赴宴?隻是今日有急事相求薛神醫,來得冒昧,還望恕罪。”說著深深一揖,神態甚是恭謹。
喬峰越禮貌周到,眾人越是料定他必安排下陰謀詭計。遊駒左手一擺,他門下四名弟子悄悄兩從旁溜了出去,察看莊子前後有何異狀。薛神醫拱手還禮,說道:“喬兄有什麼事要在下效勞?”
喬峰退了兩步,揭起騾車的帷幕,伸手將阿朱扶了出來,說道:“隻因在下行事魯莽,累得這小姑娘中了別人的掌力,身受重傷。當今之世,除了薛神醫外,無人再能醫得,是以不揣冒昧,趕來請薛神醫救命。”
群豪一見騾車,早就在疑神疑鬼,猜想其中藏著什麼古怪,有的猜是毒藥zha藥,有的猜是毒蛇猛獸,更有的猜想是薛神醫的父母妻兒,給喬峰捉了來作為人質,卻沒一個料得到車中出來的,竟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而且是來求薛神醫治傷,無不大為詫異。
隻見這少女身穿淡黃衫子,顴骨高聳,著實難看。原來阿朱想起姑蘇慕容氏在江湖上怨家太多,那薛神醫倘若得知自己的來曆,說不定不肯醫治,因此在許家集鎮上買了衣衫,在騾車之中改了容貌,但醫生要搭脈看傷,要裝成男子或老年婆婆,卻是不成。
薛神醫聽了這幾句話,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生之中,旁人千裏迢迢的趕來求他治病救命,那是尋常之極,幾乎天天都有,但眼前大家正在設法擒殺喬峰,這無惡不作、神人共憤的凶徒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薛神醫上上下下打量阿朱,見她容貌頗醜,何況年紀幼小,喬峰決不會是受了這稚女的美色所迷。他忽爾心中一動:“莫非這小姑娘是他的妹子?嗯,那決計不會,他對父母和師父都上毒手,豈能為一個妹子而幹冒殺身的大險。難道是他的女兒?可沒聽說喬峰曾娶過妻子。”他精於醫道,於各人的體質形貌,自是一望而知其特點,眼見喬峰和阿朱兩人,一個壯健粗獷,一個纖小瘦弱,沒半分相似之處,可以斷定決無骨肉送連。他微一沉吟,問道:“這位姑娘尊姓,和閣下有何瓜葛?”
喬峰一怔,他和阿朱相識以來,隻知道她叫“阿朱”,到底是否姓朱,卻說不上來,便問阿朱道:“你可是姓朱?”阿朱微笑道:“我姓阮。”喬峰點了點頭,道:“薛神醫,她原來姓阮,我也是此刻才知。”
“此女乃我慕容家之人,姓阮,名阿朱!”隻聽見“坼”的一聲,慕容傷撐扇上前道,“敢問喬兄,不知我阿朱姐姐為何如此?”說著憐憫地看著憔悴的阿朱。
喬峰乍見慕容傷心裏無味俱全,心道“想不到姑蘇慕容也有人來,看來今天是凶多吉少了”,複一轉念“慕容家既然來人,就不能放任阿朱如此重傷下去,隻要
阿朱能得救,我喬峰即使血濺於此,又有何懼哉?”他本是生性豁達之人,來此之前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是故決定把所有的罪名攬在身上又如何?
“阿朱姑娘卻是因我而傷,今天慕容公子若能求薛神醫另他妙手回春,我喬峰雖死何憾?”
慕容傷向後麵的燕雲鐵騎作了個暗號,對著喬峰冰冷道:“喬峰你傷我慕容府上的人,我慕容家決不與你甘休,今日你若能生離此地,我慕容傷必將與你好好的周旋一番,婉清去把阿朱接過來”言外之意很明顯,今天的事我不插手,阿朱我也幫你照看,你不必有後顧之憂,放手地去幹吧!
喬峰感激地看了慕容傷一眼道:“今日喬某若能不死,必親自‘燕子塢’謝罪。”
沒有搭理喬峰,看著木婉清抱著的阿朱氣若遊絲仍舊掙紮著說:“二公子,這與喬大哥沒有關係,是我自己......”說著因為虛弱的關係早已說不出話來。
慕容傷寬言安慰阿朱道:“阿朱,現在你還很虛弱,什麼都不要過問,相信我,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麼嗎?”說著對著她眨了眨他那獨有的狡黠的眼睛。
阿朱放心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想起了慕容傷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喬峰是個真正的大英雄,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他,我卻相信他,相信我的眼光還從未出錯過!”
慕容傷對著薛慕華道:“薛神醫,我家婢女傷勢如何還請閣下巧施妙手,我慕容家的藏經閣中的武功人閣下挑!”
群雄一陣嘩然,慕容複可是聲稱天下武功都會的,想必慕容家的藏經閣比起少林寺的藏經閣也不遑多讓,若能進得慕容家的藏經閣,那麼......
薛慕華雙目精光一閃,薛神醫伸出手去,替阿朱搭了搭脈,隻覺她脈息極是微弱,體內卻真氣鼓蕩,兩者極不相稱,再搭她左手脈搏,已知其理,向喬峰道:“這位姑娘若不是敷了太行山譚公的治傷靈藥,又得閣下以內力替她續命,早已死在玄慈大師的大金剛掌力之下了。”
群雄一聽,又都群想聳動。譚公、譚婆麵麵相覷,心道:“她怎麼會敷上我們的治傷靈藥?”玄難、玄寂二僧更是奇怪,均想:“方丈師兄幾時以大金剛掌力打過這個小姑娘?倘若她真是中了方丈師兄的大金剛拳力,哪裏還能活命?”玄難道:“薛居士,我方丈師兄數年未離本寺,而少林寺中向無女流入內,這大金剛掌力決非出於我師兄之手。”
薛神醫皺眉道:“世上更有何人能使這門大金剛掌?”
玄難、玄寂相顧默然。他二人在少林寺數十年,和玄慈是一師所授,用功不可謂不勤用心不可謂不苦,但這大金剛掌始終以天資所限,無法練成。他二人倒也不感抱憾,早知少林派往往要隔上百餘年,才有一個特出的奇才能練成這門掌法。隻是練功的訣竅等等,上代高僧詳記在武經之中,有時全寺數百僧眾竟無一人練成,卻也不致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