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個個摞在一起的,用木條釘成的木箱。
從木條中的空隙看進去,很明顯是兵器。
景逸查驗了幾個箱子,說:“和我們在庸州遇到的軍刀一樣。不僅有軍刀,這裏還有弓箭、長矛,長短距離的武器一應俱全。”
景逸走到另一邊,冷笑出聲:“這是鎧甲,甚至還有馬鎧。北境近年來戰事頗多,軍械損耗極大。我父親幾次上奏要求增配軍械,都說國庫虧空,拿不出錢來。可這些都是最好的軍械,邊境的戰士們夢寐以求的裝備!”
我握住景逸的手臂,想要安撫他悶在胸中的怒氣。我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帶動著他的身體在顫抖。
尹況言沉著臉,說:“景世子,你可看得出這些軍械足以裝備多少兵士?”
景逸環視一周,道:“若按邊疆的普通軍隊裝配,大約可裝備一支五萬人的隊伍。若是所有兵士都配備完整,大約可獲得一支一萬人的精裝軍。”
尹況言麵色凝重,說:“禁軍不過五千人,加上京城內各府的府兵、司衛和巡防,也不超過八千人。一支一萬人的精裝軍,目的果然是京城。”
“那是什麼!”繞過碼放整齊的木箱,我看見了一座座用麻袋堆成的小山,數量驚人。
景逸上前,用隨身攜帶的短刀在麻袋上割出一個口子。
細密的顆粒像流水一樣從破潰的麻袋中滑落,我伸手去接,是米。
是一粒粒晶瑩飽滿的大米!
消失的賑濟糧。
寧家老小的冤魂。
庸州因為饑餓和動亂死亡的災民。
在這裏!
都在這裏!
這一堆堆麻袋裏裝的,不是糧食,是屍骨,是冤魂,是生命!
我往後退了兩步,一座座麻袋堆成的小山讓我感到眩暈。
突然到來的真相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隻能聽見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是糧草。”景逸用手蒙上我的眼睛,讓站不住的我靠在他身上。
我能感覺到有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滑落,落在我冰冷的唇上。
“林姑娘?怎麼了?”尹況言對於我的反應感到不解,關切地詢問道。
是啊,怎麼了?
這隻是糧食而已。
我除了真相大白的震撼之外,其實並沒有感受到其他的情緒。
可是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湧出眼眶。
這大概是寧思的淚水吧。
激動的,怨恨的,不甘的,哀慟的淚水。
景逸說:“尹大人,你不是問我,兩個月前,我來歸元寺做什麼嗎?”
尹況言正對著景逸,鄭重道:“是。”
“我來查當年的戶部尚書寧均大人貪墨賑濟糧的案子。”
尹況言環顧四周,倒抽了一口涼氣。
“皇後佛會那日,我在歸元寺的石窟縫隙中發現了草木灰的痕跡。倉庫若要儲糧,必要以草木灰打底,才能防潮防蛀,所以我疑心歸元寺的石窟後有糧倉。”
“在我深夜探訪歸元寺時,發現歸元寺四周有嚴密的守衛,我找不到機會入內。但我卻碰巧看見戶部尚書曹佑深夜造訪,而他能通過護衛,徑直進入歸元寺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