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鄰走到大坑邊上,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坑底的許元著。
“你螳臂當車,蠢是蠢了點,勝在勇氣可嘉。讓我真正沒有下死手的原因是你即使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仍然能夠做到不忘根本,堅定地選擇自己作為許家人的身份。”德鄰說道,“許元著,你們許家能出一個你這樣的人,是幸事,可卻是鴉嶼百姓的苦事。”
許元著仰頭看著站在坑邊的德鄰,周圍的人在他眼中如同無物。
“你已經作為許家人,堅持住了應該保持的尊嚴。希望你回到許家之後,好好約束族人,不要做些有違良心、缺損陰德的事情。有你來帶頭,正本清源,一顆長歪了的樹,是可以被糾正回來的。”
許元著笑了,笑容中有著他臉上從未出現過的苦澀,仿佛自己過往的家族地位、嫡傳驕子的身份在一瞬間被德鄰兩句話擊得粉碎。一個人,拳頭比你大的同時還願意跟你講道理,那這個人是好還是壞?這個人這麼做,對這個世道是好還是壞?
他仿佛想起來二弟在病床前握著自己已經廢了的手,眼神空洞的樣子。
二弟是不是正是因為沒有機會聽德鄰的嘮叨,才落得個道心破碎的下場?
“我此行出遊東方海外諸島,想來一時半會不會結束。在好好遊曆過東方海外的景色後,我還是會經由鴉嶼返回綠礁。到時候,我會看看許家是否能改點性子。”
許元著想開口說話,可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些什麼,便閉上嘴,看著德鄰的身影從坑邊的人群之中消失。他攤開雙手,手上的血汙和塵土提醒自己劫後餘生的事實,眼角不禁得流出兩行清淚,在髒汙的臉上衝出兩條幹淨的道路。
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把血汙、塵土、淚水在臉上搓勻了,又笑了。
“如果剛才許元著沒有說那些話,德鄰哥你會真的殺了他嗎?”
冷芮和德鄰一齊邁過客棧大堂的門,找了張桌子坐下。店小二知趣地立即上來倒了兩杯茶水。
“他是來替他的家族找回麵子的,罪不至死。”德鄰很幹脆地回答,“但不代表我對他沒有殺心。”
冷芮心中咚的一聲,驗證了剛才德鄰在交手的一開始身上所湧出的猩紅氣息正是殺意。
“為何?”
“興許是我今天在詩野洞穴中所知道的事情讓我到現在還沒有辦法完全消化,也許是在這之外隨之而來的台麵下的算計和謀劃我還沒有完全勘破,也有可能是我今天難得覺得過得不錯有些久違的開心。而這些,都被許元著的突然出現擾亂了。我不可抑製地,犯了嗔。”
冷芮點點頭,她今天雖然不能知道詩野洞穴中的秘密,但有幸獲得了一塊海心石,的確讓她開心了很久,許元著的出現也的確打斷了這種開心。
“貪嗔癡慢疑,佛家所謂的五毒。”德鄰伸手數著五隻手指頭,“說明我的修心功夫還不夠,還得繼續努力了。”
冷芮有個疑問,“德鄰哥,你應該是個儒家門生,怎麼對道佛兩家的學問知道這麼多?”
“哈哈哈,少問少問,不宜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