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善者之殤
真定府五裏外的一戶人家,殘破的屋子裏躺著一位農婦,雖然是六月的夏日,農婦身上卻蓋著三張打著補丁的被子,如此亦是在瑟瑟發抖,而且還時醒時睡的。一位穿著破舊的姑娘坐在炕沿兒上輕輕的抽泣著,雖然是十六的小大人了,但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父親剛死不到三個月,哥哥就被拉走到宣化府當兵,原本好好的一家馬上變的冷冷清清。哥哥當兵官府給的一點兒補償還完了父親生病時借的債也沒剩多少了。本想母女倆兒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吧,真是禍不單行,母親又病倒了,想請大夫吧,家裏又沒什麼錢,去借吧,人家都不借給。家裏連個男的都沒有,拿什麼還呢?姑娘剛從外麵借錢回來,坐在炕上發愁難過,想著想著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來,正是中午,又是做飯的時候了,想到家中的糧食也不多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心中難過就忍不住抽泣了起來。這時門一響,進來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故作驚訝的道:“哎呀,翠兒,你娘病了啊?”翠翠抹了抹眼淚,輕輕的點頭。“那可得請大夫啊!不然又像你爹一樣那可真是慘嘍。”“三叔!”翠翠狠狠的瞪著三叔,三叔卻嘿嘿一笑。三叔是村裏的光棍,打小就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所以沒人看的上他,就是死了丈夫的寡婦都懶得看他。今天上門肯定也沒安好心。翠翠想趕走他,於是道:“三叔有事嗎?”“啊……那個你娘不是病了嗎?大家都鄉裏鄉親的來看看嘛。”三叔胡謅了一句。“三叔又不會看病,來看看我娘又看不好。三叔你還是趕緊回家吃午飯吧。”翠翠下了逐客令。“哎呀,你看你這孩子,怎麼說的,三叔不是大夫可三叔有錢請大夫啊,這不聽人說你娘病了沒錢請大夫嘛。”三叔邊說就邊往翠翠身邊坐,翠翠馬上就站了起來。“嗬嗬,你看你這孩子,三叔看在你爹的份兒上想來幫幫你們家嘛。”翠翠知道他不是好人,但為了娘的病開口道:“怎麼個幫法?”“哈哈,你是個好孩子啊,”三叔邊說邊在翠翠的身上瞅了瞅去,“你們家雖然窮倒是養出你這麼個好閨女來,啊,要身段兒有身段,要臉蛋兒有臉蛋兒,你要是……,”三叔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又接著道:“要是能陪三叔一晚上,三叔就出錢給……”“我呸!你個王八蛋,趕快滾,你不滾我就叫村長來!”說著翠翠順手就抄起了牆根的掃帚。三叔看了一眼翠翠娘,還在昏睡,猛地從炕上跳起來,一下就扯住了翠翠手裏的掃帚,使勁一拽就奪了過來,“小丫頭,今天你說是就是,說不是也得是!”三叔說完就開始扯翠翠的衣服,正是六月,衣服不多,三叔猛地一扯就看見了白花花的肩膀,這一下像是野獸嗅見了血的味道似的,動作更加粗暴。翠翠拚命的掙紮大罵,根本就於事無補。“啪”的一聲,三叔頓時感到頭部一陣劇痛,放開翠翠回頭一看,翠翠的娘正光著腳去回身拿地上的夜壺,自己身上、地上是一些碗的碎片。三叔正要去阻止,剛走一步,“啪”又一聲,腦袋又是一陣劇痛,回頭看是翠翠,手裏拿著掃帚,“啊!!!”三叔現在像是一條被惹怒的瘋狗,大吼一聲,一把手掐在了翠翠的脖子上,“你個小丫……”“啪”又是一聲,空氣裏頓時彌漫中濃濃的尿味,夜壺的碎片四濺。三叔捂著頭,奪門而走,跑到院子裏還不忘了恐嚇一句:你們娘倆一對賤貨,都是讓人*的,我晚上還來,有本事一晚上別睡!“你個三楞狗蛋!你就是畜生!”翠翠娘在屋裏嘶聲力竭的吼道。晚上翠翠點了一晚上的燈,沒敢睡。三叔還真的又來了,但怕翠翠找了人來,沒敢進去,往沒人那屋扔了塊磚頭就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翠翠趁娘睡著就偷偷的把雞抓了起來,自己一個人帶著三隻母雞往真定府走。她打算把雞賣了給娘買點藥,能賣多少是多少,她是不能就這麼看著娘一直病下去的。到了真定府,也不知道去哪兒賣,就找個人多的街看有不少擺攤兒的,自己就找了個地兒蹲著,到了午時(當地時間11:00到13:00)也沒人買,連問的都沒有,倒是又不少看的,不過都看翠翠不看雞,而且都是男人。翠翠有些餓了,天又熱,心想去大戶人家問問吧,或許送上的雞人家就要了呢。正要帶著雞走,忽然聽有人說:“哎,小妹妹,這雞怎麼賣啊?”翠翠抬頭一看,是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手裏拿把折扇搖來搖去,身邊還跟著五個大漢。一定是有錢人。翠翠道:“公子,我賣雞是為我娘抓藥的,你給個抓藥錢就行……”翠翠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發現這個公子的眼神跟那個三叔昨天的眼神很像。“哈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知道這三隻雞買不了抓藥的錢?”公子哥兒一副唯我獨尊的表情,“不過我也可以給你,隻要你陪公子我去喝上幾杯,啊?願意嗎?”翠翠越看越像,於是道:“我還有事,公子找別人吧。”說完提著雞就要走。“給我攔下!”公子大叫一聲,五個壯漢馬上就把翠翠圍在了中間。“住手!”一個少年大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竟調戲良家婦女!還有沒有王法!”“嗬!還有人要當好漢啊?英雄救美啊!”公子哥兒樂了,心道這趟北直隸可沒白來,打京師南行到真定府這段路上,好吃好玩的自不必說,還逛遍了北直隸的煙柳巷,末了,還會看一場英雄救美的戲,不過,我謝公子才是主角。“大熊”,公子哥兒對一個跟班的說,“去,告訴這小子什麼是他媽的王法。”於是有個腦門長著一個痣的漢子走到那少年麵前,道:“小哥兒,來,我跟你說句話。”少年猶猶豫豫的過去,長痣的漢子對他附耳嘀咕了幾句。隻見那少年臉漲的紫紅紫紅的,一言不發的走了。這時旁邊已經聚了二十幾個在看熱鬧,大家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剛才還要開打呀,現在說句話就走了?有好奇心強的,追住那少年問,你怎麼人家說句話就走了?少年今天有些丟人了,心想正好他來問就讓他傳個話,於是對那個人說,那個混蛋是山東總督的公子。問者馬上“哦”的一聲,臉上滿是“可以理解”的意思。倆人這會兒正要各回各家,隻聽人群那邊傳來一聲:你們幾個畜生,趕快住手!兩人一楞:又來一個?剛才的少年心道,叫的可比我響亮啊。倆兒人對視一眼,便一起向人群跑去。謝公子今天真是樂壞了,心道又來個逞英雄的。好,那本公子就告訴你什麼是王法,我就是王法!又來的這個也很年輕,喊了一聲對方是住手了,但對麵為首的公子看著自己像是想說什麼話,但又不說。那幾個手下見公子不說話也沒敢動。圍觀的人又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有人就小聲說:“這倆兒怎麼會事兒,打不打啊?”旁邊有的人故作深沉的說:“你懂什麼,依我看這兩位都是絕頂的高手,現在……那位流氓公子略占上風……”“你說他們在拚內力?!”有人跟著不懂裝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