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傳旨太監說皇後娘娘召見。
顧晉之俊美的臉上氣質更陰翳了幾分。
可他立刻隨著人往前走的闊大步伐，和漂亮的桃花眸底掩蓋不住的歡欣卻暴露了少年矛盾的心緒。
到了未央宮，皇後正將三皇子——也就是顧晉之的親弟弟，抱在懷中，“天地玄黃，下半句是什麼呀。”
皇後語氣溫柔地滴水，她專心看著她的幼子，眼尾眉梢俱是笑意。
顧晉之的三弟顧懷瑾，今年才將要滿十歲了，男孩胖乎乎的身體將繡了祥雲的絲綢長袍撐得滿滿漲漲，雖然長得粉妝玉琢，甚是討人歡喜，可他大大的眼睛裏是稍顯遲鈍的呆滯，他胖嘟嘟的手指點在唇邊，磕磕絆絆地學語：“天、天、地、玄……”
皇後卻半點不急，麵帶鼓勵地聽著。
眼見他們天倫之樂，其樂融融，顧晉之胸膛倏地悶痛起來，“母後。”
見她的長子來了，皇後抬起眼，麵上的笑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收束起來，“你來啦。”
顧晉之負在身後的拳頭握緊，看著他的母親例行公事地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今日見過了林家七姑娘了？”
“嗯。”他悶聲應了。
皇後凝脂般的小指上帶著的鏤金護甲小心翹起，在三皇子白胖的臉頰上輕輕摩挲，前些日子，皇帝是同她說過，林靖有意讓女兒進宮同太子相看之事。
皇帝的意思是讓她轉達給晉之，讓他有些心理準備，同姑娘見上一麵。
人到了她麵前，皇後才想起來她忙於照顧幺兒，忘了與晉之說此事。
“你覺得那姑娘如何，還合眼緣否。”
她嘴上是同他說話，可眼裏心裏全是他的三弟。
顧晉之心中酸楚，他早就該習慣了。
可是為什麼，他無數次看到這樣的場麵，還是做不到不在意。
他鴉羽般的長睫輕動，壓下眸底落寞，“不怎麼樣。”
皇後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知道了，你去玩吧。”
既如此，相看一事也不必再提了。
皇後自顧自想著，她皺起鼻子，驀地湊到幼子麵前，逗地他咯咯直笑，“母…母後……嗬嗬…”
仿佛未央宮裏沒有她的另一個兒子。
顧晉之拳頭握得緊，利落的下顎不正常地繃緊，片刻後，他一甩下擺，紅衣在身後翩飛，大步離開了。
早該知道了，他還奢望什麼呢？
難道聽到母後尋他，就真以為母後心裏開始在乎他了？
出了未央宮門，他足尖一點，尋了隻又高又壯的樹椏，雙手交叉點在腦後，帶著陰沉沉翻湧的鬱思，躺了下來。
毫無半分國之儲君該有的莊重有禮。
什麼東西硌得後腦勺難受，顧晉之往袖口摸了摸，是那隻山茶花簪的屍體，他蹙著眉，正要飛身下去，將這垃圾丟了。
“你聽說了嗎？林將軍的女兒今日進宮……”
不遠處行來一行宮女，她們壓抑著興奮地語調，討論著今日爆炸性的趣聞。
“闔宮都傳遍了！我怎會不知！”
“她今日丟了好大的醜！聽說太子殿下性子古怪，她也夠倒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