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鴻離還是一身墨藍色長袍,從山上下來他便一直徘徊在馮清歌的院前,隻等著她入睡。從回西北的路上,他便有一種不安,這種不安在見到馮清歌後更加強烈。他原本想得是會不會因瑞平長公主的遇刺對她的打擊過大,才導致她對自己的態度這般變化,百思不得其解下,他便想到來找華瑤問個清楚。
“你們在南都可曾遇到什麼事,本世子瞧著她有些不對。”殷鴻離出聲問道,臉上並無笑意。
華瑤腦海裏轉了幾轉,小姐早便說過不許她再向世子通風報信,若是將蠱毒的事告訴世子,便是對小姐的不忠,她該如何,心裏一時沒有了主意,隻沉默不語,頭低垂著不敢抬頭。
“你如今是她身邊的人,聽她的交代是應當的,但也該分清楚什麼事情。她這麼大的變化,你還要藏著掖著嗎?”殷鴻離雖不會對人隨便發怒,卻自有一股威嚴逼壓著華瑤。
“世子,我……我不能多說。”華瑤咬著牙說出口,還未聽殷鴻離有什麼回應,便聽身後的門被推開。
華瑤一回頭便愣住了,隻見馮清歌中衣外頭披了嫩黃色的風袍,眼眸裏像是沾染了深夜裏的涼氣,就這麼直直地看著殷鴻離。
“不必為難華瑤,有什麼世子問小女便好。”馮清歌抬腳走了進來,又對著華瑤輕聲說道:“華瑤,你先出去吧。”
華瑤立即便退了出去,將門小心地帶上。
“我以為剛剛在山上已經跟世子說得夠清楚了,為何世子夜深還要來問華瑤。”馮清歌極力地壓住怒意,殷鴻離對她的情意再明顯不過,不管她心上如何,總不該怒氣騰騰。
不過她拚命壓著,卻讓殷鴻離更為不滿,冷笑著說道:“你是真得幫趙承乾,還是幫著蕭景夙。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瞞著我這個。”
馮清歌一聽他的話瞬間便明白了,殷鴻離與蕭景夙一直保持著某種聯係,隨即便問道:“世子與南都王爺是同盟?”自嘲一笑又接著說道,“看來是小女班門弄斧,多管閑事了。”
“不,應該說我們三人是同盟。從在京城,我便不再當你是外人。隻是我沒想到你會舍趙家而選擇景夙,我們這條路實在過於凶險,更何況馮將軍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又怎麼肯答應。”殷鴻離的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他心底本就存著疑惑,此時正好說了出來。
馮清歌搖著頭,用著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父親並不知道我的打算,他是把忠心看得極重的人。可這樣的忠心最後會害了我們馮家,而我必須做些什麼。”
“就算馮將軍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有我。我的打算和你是一樣的。趙皇早已示定北與南都為眼中釘目中刺,我們若不想著自保,隻等他的屠刀斬到頭頂嗎?”殷鴻離的清醒忽然叫馮清歌恍惚起來,若是前世的他也這般清醒,為何最後會落得斬於西北的絕境。
“算算日子,就在這兩日皇上便該薨逝了,到那時皇宮裏必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馮清歌不再接著他的話,反而說起京城的事。
殷鴻離先是一愣,然後淡淡一笑,說道:“難怪趙承乾會立即趕回京城,你倒是有法子叫他相信。不過他就是來西北,也別妄想收回兵權。黑水族內鬥激烈,已經無心與父親應戰,一旦北部之圍解除,父親必然會乘勝追擊打得他們潰散而逃。”
“世子神勇,昨日已是親眼所見。連張督令見了心下也自有決斷。小女倒是不擔心西北的兵權會被收回,隻是京城必須亂上一亂,才能讓大昭無暇顧及南都,也勢必要重新依賴定北王府。”馮清歌說了許久的話,已顯疲態,她原便是剛要睡著便聽到華瑤這邊的動靜,跑出來看一眼的,哪成想正遇上殷鴻離逼問華瑤,必然忍不住跟他說道。
殷鴻離忽然一把抱起她,驚得馮清歌差點叫出聲,他推開房門便快步將馮清歌抱回屋子,直到床邊才動作輕柔地將人放在床上,又細心地幫她脫去鞋履,引得馮清歌臉色大紅,眉頭也深深皺起來。
“世子,你……太輕狂了!”馮清歌的語氣十分不佳,殷鴻離卻充耳不聞,隻是為她蓋上錦被,又伸手將她瓷白的臉上粘黏的幾根發絲拂去。
殷鴻離低聲訴說著話,他靠得很近,呼出的輕微熱氣直烘得馮清歌鼻間癢了起來。
“若是我不曾從景夙那裏知道實情,我真的非常擔心。現在我知道了,你同我是一樣的心思,我這心裏便安定了。你放心,但凡有我一日,便不會讓你昔日的擔憂再現。我一定護好你,護好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