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這裏已經下雪了,飄飄灑灑的雪花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那麼清新,那麼潔白!過幾天等雪下厚了,我就可以到山上穿上高腰鞋,穿上牛仔褲,套上毛衣,套上羽絨服,圍一條紅色的圍巾,再戴上帽子,拿一塊塑料紙從山頂滑到山下。我還喜歡在家門前堆雪人,把我的帽子戴到它的頭上,一定比我漂亮。我們天山腳下天氣雖然寒冷,常常北風呼嘯,寒風刺骨,但它卻讓人心胸開闊,洗去人內心的一切汙垢,你見過雪花嗎?張天亮。一定沒有,真想給你寄去幾片,你想不想要,如果要,下次我用信封給你寄去幾片,不知你是否會有福氣收到!(哈哈!)
你照片上的樓叫什麼樓?真的是深圳第一高樓嗎!你照片上的樹是什麼樹?是椰子樹,還是棕櫚樹,你看起來很帥喲——不會不是你本人吧?但你似乎挺瘦,好像有點營養不良!我覺得你該加強鍛煉,加強營養,如果到新疆來,你這瘦樣,會讓我們新疆小夥子把你拋回深圳的!
在外麵打工闖蕩一定很累吧!望你要保重身體,別真成電線杆子了----
真的好希望你能來,我想新疆會是你人生旅途中最美的,最難忘的一站。我想天山腳下的我,會成為你最好的導遊!
聽了我一頓嘮叨,一定煩了吧!唉,算了,不寫這些!你說你想參加我們這裏的叼羊比賽,算了吧!我不敢想象你的騎馬技術有多好!再低頭仔細看看你的照片,一副文質彬彬的樣,還騎馬呢,萬一從馬上掉下來,我可是賠償不起喲!我可不想要你給我叼隻大肥羊,如果你想吃,快到新疆來,我可以讓你天天吃羊肉,喝奶茶,啃饢餅..!
快加我的QQ吧,無比期待你的回音!
舒麗寫於新疆烏魯木齊
這封信寫得情真意切,溫婉清新,像是那一朵盛開在天山上的雪蓮。我一連看了兩遍,鼻子裏酸酸的,很衝動地想馬上打開QQ,終於還是忍了。
我重新洗了把冷水臉,靜下心來,不由得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像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裏回想了一遍。心裏真是又是羞愧又是慚愧,——我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洋不洋,廣不廣;文不會拆字,武不能當兵。雖説現在帳號上是有36萬,可那錢能動嗎?萬一哪天服裝公司打起索賠官事來,我還是首當其衝。我除了光會寫兩篇小說空有一身力氣外,別的可是一無所長,要想在這高消費的深圳養活自個兒,遲早會窮途末路,度日如年。還有就是與何山桂的事,憑她現有的條件,我根本配不上她!還是真去趟新疆?。我想啊想啊,想了整整一個中午,想得口幹舌燥頭痛欲裂,腦袋像灌了一塊鉛似的重。我摸了一下前額,火燒似的燙手。我心想:壞了,恐怕是熱傷風了。才過了短短一分鍾,我就感到身上一陣寒風刺骨般的冷,身子立馬像掛在秋風中的樹葉似的直打哆嗦,骨頭裏的血液也好像快要被凝結似的。我兩眼發黑雙腿打軟,強忍著寒顫拉開抽屜,摸了好久,摸出一片白加黑來,雙手抖抖嗦嗦地去晃開水瓶,裏麵是空空如也。好在隔了兩夜的殘茶還剩點,我吃力地吞下白加黑後,就像一片落葉似的倒在了床上。雖然是個盛夏,蜷縮在兩床棉被裏的我還是感到冷,冰冷刺骨,寒風凜冽。恍惚間我穿上了一身嶄新的印有Foxconn標誌的土灰色廠服,戴著帽子,在一間寬敞的一眼都望不到頭的車間裏幹活,流水線兩邊密密麻麻的全坐滿了人。我在一塊電腦主板上不停地貼膠紙。剛開始我感到很好玩,嘴裏計算著,手動著,2分鍾!一張普普通通的主板我就一共給它貼上了18條長長短短的小膠帶紙。好來感覺不好玩了,時間在一點一點往後溜,我都貼完了第220個主板,3960條。天都快黑了,工廠下班鈴就是不響。我的兩隻手是又酸又痛又沉又重,隻覺得自己是在憑一鍾意念在重複著這種簡單的動作,——撕開,貼上,撕開,貼上。。貼上貼上貼上。!忽然坐在我左右邊的兩個女孩這時抬頭擦汗,我認得她們,——一個是那個做生意的長腿四川女孩!另一個卻是那個茶餐廳麵黃肌瘦的服務員!。。她們衝我會意的眨眨眼。我嚇得驚出一身冷汗。這時,在那麵寬大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上,忽地飄過一個肥胖的黑影。。我的四周是一遍驚慌無助恐懼萬分的尖叫聲,我抬眼一看——啊,竟然是那個被何天驕騙過的台灣死胖子!他可真胖,比一頭大肥豬還胖。他怎麼始終懸在半空裏將落未落,隱約還聽見他嘴裏在叨咕:我-錯-了!我-錯-了!。這時候,我的腦海裏忽然閃出一幅神異的圖畫來,像極小時候讀過的那篇《少年閏土》般的場景來: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麵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無數個孩童在吃西瓜追逐打鬧嬉戲。沙地的後麵就是那一方深不可測山風呼嘯的懸崖。我頭戴一頂貝雷帽,一身戎裝,腰懸警棍,手執一柄銀光閃閃的鋼叉,麵帶微笑,就守望在懸崖前。。就在這時,遠方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馳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馬背上一個似維似漢的女孩長鞭一抖,就圈住了我腰身,我飛一般的向馬背上飛去——這時何山桂出現了,她的一隻手遠遠的伸向我,另外一隻手卻被她家姐何天驕死死攥著,拚命往身後拉。何山桂那帶著哭泣哀怨的聲音終於把我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