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廚房的人恰好傳了膳,賈母縱然有些不滿,也隻能先開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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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淵今日沐休,一大早卻又被今上喚進大明宮中。他被今上看重,所以今上早就放開一些折子讓他批閱。
徒淵批折子效率極高,他讚成實幹,極厭惡讒言媚語。一旦折子上有虛浮華藻,他皆用朱筆幹脆利落地地批上顯眼的“否”字。
批了一早晨,時近午後,他才與聖上休息用膳。
午後有些微熱,徒淵微抿了口清茶,微眯著眼,下意識摩挲著掛在腰間針腳粗糙稀落的荷包,頓時心底便愜意了幾分。
聖上瞥了一眼,眼裏滿是好奇:“朕見你這個荷包已用了多年,顏色都有些掉了。怎的不換個新的?你府裏的針線上人也沒什麼眼力勁兒,伺候主子不夠妥帖。”
徒淵眼眸卻溫和了些,骨節分明的手頓了頓,不舍地摩挲了兩下,才隨意翻起了書:“我戴習慣了,就覺得這個順眼,不幹下人什麼事。”
這是芙兒剛學女工時繡的,那時她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到如今已有了好些年頭。他習慣了這物件,隻有戴著它,才感到安心。
聖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徒淵不自覺柔和下來的眉眼,心裏對荷包的來曆有猜著了些,狀似隨意地勸道:“你既然如此喜愛此物,不如叫縫製此物的那人再幫你秀個新的。否則堂堂皇子,配個舊荷包,也丟人了些。”
徒淵一想甄芙用她白皙柔嫩的手指去觸碰尖銳的針刺繡,就忍不住蹙眉:“有甚丟人的。刺繡傷眼傷手,不如不做。”
“你如此珍愛,朕倒是好奇是哪個姑娘為你做的了。”聖上心裏越發好奇,便笑著試探。
徒淵語氣淡然道:“父皇忙於政務,日理萬機,怎的還關心這些瑣事。”
嘖,還瑣事。憑你這糊裏糊塗的模樣,也不知何時才能發覺你自己的心思。
聖上心裏腹誹著徒淵的無趣遲鈍,嘴上直截了當道:“淵兒,朕觀你不是在乎那破荷包。而是你在乎縫製它的那人,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心悅她吧?”
“您說什麼?”徒淵聞言,心裏一驚,“撕拉!”一聲,他手下的書冊就不慎被了個裂痕。
聖上見徒淵顏色大變,心裏隻覺得十分爽快自得,便笑著道:“怎的,你反應這般大。難不成朕猜中你的心思了?”
徒淵神色恍惚,並未回答聖上的話。他腦子裏不可克製的地想著的都是甄芙的模樣,嬌嗔的,開懷大笑的,故作生氣的。
她眉間熠熠生輝的朱砂痣,更是在腦子裏,心裏紮了跟一般,揮之不去。
失神了一會兒,徒淵才心不在焉地岔開話題:“聽聞父皇想要召回林如海?”
把話說透了,見徒淵轉移話題,聖上也不甚在意,頷首道:“自然要讓他回京,這麼些年辛苦他守在鹽政上了。如今朕有了更好的人選,他也該回京,替我看這些那幾家了。”
徒淵心裏還亂著,隻分了一絲心神道:“父皇可記得他是賈家的姻親?”
“這個我知道,”聖上嘴角微彎,頗為玩味道:“他若是知道他捧在掌心的嫡女被賈家如何對待的話,朕不信他還能顧及這些。”
“如此,父皇打算授他什麼何職?戶部尚書嗎?”
聖上見徒淵心不在焉還能猜得準確,心情更好上兩分:“正是如此。不過你今日心思不在這了,我也不留你,你退下罷。”也讓徒淵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徒淵早就想回去理理思路,聞言連忙起身告退。
接下來的幾日,徒淵都想著聖上的話。腦海裏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從和甄芙初見,到現在的光景。
他隻覺得一想甄芙就心髒鼓噪,有些發慌,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歡悅。
徒淵突然特別想見甄芙,他倏地從桌案旁起身,走了幾步。又不知為何心裏膽怯了起來,隻得重新坐回去。連他素日裏冷靜的麵容都有些焦躁,心裏極為患得患失。
他知道林如海的嫡女是甄芙好友,關於林如海可回京之事不知出於什麼心裏,他並未親自打算告訴甄芙,反而派人送了信給她。
徒淵壓住心髒,他想或許他早已經把甄芙放在心上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