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笑臉凝滯了一瞬,接著麵色就有些哀傷,她甚至用帕子輕擦眼角:“玉兒知道寶釵是來小選的,可是我們來京匆忙,一時忘了找宮裏的教養嬤嬤。如今,你正好有。我就舍了我這張老臉,來問問玉兒願不願意讓嬤嬤教教寶釵。”
黛玉心裏為難,隻能搖頭:“不是我不願幫寶姐姐。隻是您知道的,兩個嬤嬤本是元後跟前的。如今,也是我一個家人願疼我,特求了嬤嬤暫時照顧。嬤嬤要不要教寶姐姐是我做不了主的。”
“我見那嬤嬤對林妹妹很好,不如妹妹替我向兩個嬤嬤分說分說,指不定她們就答應了呢。”寶釵眼波如水,溫柔地看著黛玉。
“寶姐姐,這個我真的幫不了。莫說是我了,連嬤嬤自己也怕做不得主。”
黛玉心想,芙兒姐姐定是付了大代價才請動了兩位老人教她。如今,又要多教一個人,這已經不是兩個嬤嬤願不願意的問題了。
“法外當真不容情嗎?”寶釵臉上有些難過,手下意識捏緊了帕子。
“對,不行。”黛玉定了定心,語氣少有的堅定答道。
薛姨媽臉上微怒:“林姑娘怎的這般絕情?同在一處的姐妹都不幫,豈不是讓人寒心。”
黛玉聽了這話,心裏氣憤,她眼圈微紅,強忍著淚意,開口諷刺道:“姨媽說我絕情?我可不認。我記得自我來那日,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各位姐姐妹妹備一份。我若是絕情,何苦來送這些玩意兒。這些姑且不論,平日裏哪位姐妹有了事,我也是能幫也會幫一些,哪裏就絕情了?”
寶釵和薛姨媽微微尷尬,因為自黛玉來,她們也未送過什麼東西。反倒是收了她許多物件,此刻難免有拿人手短的心理。
黛玉頓了頓,略微哽咽道:“隻是我一個長輩,因疼惜我,才費盡心思從殿下那裏請了嬤嬤。我若是沒有從嬤嬤這學到些東西,反而給她添麻煩,那才是真正的絕情了。”
寶釵見話說到這份上,隻好道:“我知道林妹妹的難處了。母親,我們還是回去吧,莫再讓妹妹為難。”
薛姨媽還想說什麼就被寶釵勸走了。
清沚站在黛玉在一邊,忍不住道:“那姑娘果真是在金陵浮華之地浸泡久了,隻知道些許利益往來,連該有的人情味兒也少了許多。不想想姑娘怎的對她們的,反而一個勁兒的就知道使喚人做些難事。”
清沚雖然在大事上拎的清,知道什麼該說,什麼該做,但對著自己人偏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耿直人。
雪鸝笑道:“姑娘也不該為了這起子人傷心。”
黛玉逞強道:“你這丫頭,眼神越發不好了。我哪有傷心,我是被氣的。”
“如此就好。”清沚為黛玉倒了杯茶才道:“不過也不值得生氣。奴婢讀過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它裏麵說道‘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姑娘情緒波動過大是不好的。”
黛玉愣怔了一瞬,隨即笑得有些隨性:“那這樣還不如傷身呢。若我無悲無喜,無憂無思,那這日子也無甚趣味了。”
清沚聽了,抿唇淺笑:“姑娘可聽岔了,婢子隻是讓你情緒不要波動太大。哪叫您做那冰雪心腸的人兒了。”
“怎麼說你都有理,我倒是甘拜下風了。”黛玉笑著攤開素色的新簽,毛筆蘸了墨汁兒:“我要寫信給芙兒姐姐,倒倒苦水,否則怕她哪一日就把我忘了。”
雪鸝替黛玉打著扇子,好笑道:“我看姑娘是想她了,不若去找她玩耍?”
清沚磨著墨:“我看姑娘是醋了。不過,我家姑娘是把您當了親妹妹疼的。見了您寫的信,她肯定重視。”
甄芙傍晚收到信的時候,甄霖正被清湄三招打得趴下。
甄霖衣裳有腳印子,頭發亂糟糟的,清湄一瞬間就語氣怯怯,想走過去扶他:“霖大爺,您沒事吧?”
甄霖朝清湄翻了個不雅的白眼。現在這般懦弱模樣,好像剛才手腳淩厲,招式不留情的人不是她一樣。
這樣的場景不知發生了多少次,甄芙仍看得好笑。
清湄心性單純溫順,平日裏說話也小聲小氣的,但偏偏四個丫鬟裏她修武的資質最好。
於是,她每每把甄霖揍得趴下之後,又膽小的像隻無措的小動物。
看了一會兒,見甄霖又活波亂跳地爬起和清湄較量,甄芙才拿著信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