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美奕每次喝醉酒就會找夏橙出氣,蘇亦辰總能聽見廖美奕耍酒瘋似的大喊大叫,整棟房間裏都充滿了她尖利的聲音。
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出去看了一下,原來廖美奕正在不斷的用皮帶抽打著夏橙,他終於明白為何夏橙身上總是會有傷痕了。
夏橙卻沒有任何哭喊,她的一隻手腕被廖美奕緊緊的攥著,她掙脫不得,隻得用另一隻手護著腦袋,任憑母親抽打她。
蘇亦辰直接衝過去握住了廖美奕的手腕,一把奪走了她手裏的皮帶,將她扯到了一邊。
“夠了,不要打了。”
“我管教女兒,有你什麼事?滾開!”廖美奕的口中酒精味很濃重。
蘇亦辰皺了皺眉,那濃重的酒精味令他有些不適,他也沒有再多理會廖美奕,而是直接強硬的拉著她,將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廖美奕的房間出來後,蘇亦辰看到樓下的夏橙正在收拾地上打碎的碗碟,她的手上和胳膊上紅色的印記很清晰,看起來就很疼的樣子,可卻沒有見到她流一滴眼淚。
蘇亦辰慢慢的走下了樓,他默不吭聲的拿起牆角的垃圾桶,然後也蹲在了地上將那些碎片丟進了垃圾桶裏。
“家裏有藥嗎?”蘇亦辰望了一眼夏橙,她的嘴角溢出了血,額頭也被劃傷了一個小口子。
夏橙低垂著眉眼默默的搖了搖頭。
蘇亦辰不再說話,隻是默不吭聲的走了出去。
外麵天色已經黑透,他沿著昏黃的路燈走到了街角的藥店,買了些跌打用的藥,結完賬拎著袋子走出來時,他才有些回過神兒來,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給夏橙帶來負擔,她看起來不太喜歡陌生人接近她的樣子,防備心很強的總是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那夜掛在半空中的月亮異常的明亮,遠處幽深暗黑的海麵上漂浮著碎裂的月光,在搖晃的海浪裏若隱若現。
蘇亦辰有些失神的走了回去,在快要走到門口時,他看到夏橙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納涼,他下意識的將那袋藥藏到了身後,有些別扭的站在了原地,但是看到燈光下夏橙額頭上的傷口後,他終於抬起了腳步走了過去。
走近夏橙後,他默默的坐到了她的旁邊,什麼也沒說的就將手裏的藥袋遞給了夏橙。
夏橙微微的低垂著眼,望了一眼袋子裏的藥品,她也沒有說什麼的,默默的從蘇亦辰的手裏接了過來。
兩個人沉默的肩並肩的坐在了那裏。
遠處的海浪聲一陣陣的傳來,潮濕的海風吹在身上很舒服,清涼沁心。
“為什麼不去上學?”
“沒有那個機會。”
“你為什麼要回到這個地方?”
“逃避現實吧。”
夏橙望著前麵黝黑的海麵,隻有銀色月光的光亮在海麵上浮浮沉沉。
“逃過了嗎?”
蘇亦辰側過臉望了一眼夏橙,她的側臉看起來恬淡溫和了許多,眼睛裏卻依然清淡寡歡。
“自欺欺人而已,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始終要向現實低頭的。”
“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家裏?”
“房子拆遷了,但父母誰都沒有告訴過我,怕是我會多分他們的錢吧。”
夏橙的眼睛緩緩的低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留下了纖長的剪影。她的雙唇緊緊的抿著,可是嘴角卻還是微微的翹了起來。
兩個人簡單的聊了幾句後,便又陷入了沉默中,但至少彼此都了解了一下。
那以後再見麵,夏橙依然不愛打招呼的樣子,但蘇亦辰明顯感覺到她的眼神沒有初次相識時那麼冷漠了。
漸漸的他便發現原來夏橙的冷漠其實是對命運的一種妥協,廖美奕阻止她上學,讓她在酒館裏幫忙,平日裏時不時對她的打罵。
她對於這種生活,乃至於對自己的命運是一種逆來順受的妥協,她不哭不鬧那麼倔強沉默的前行便是最好的證明。
那個剛剛滿16歲的夏橙,雙眼裏即便還有光亮,但是卻也寫滿了內容。
但她的眼睛裏偶爾光亮閃爍時,也不過是一個青春的少女而已,可那光亮漸漸黯淡下去後,仿佛又是個經曆滄桑的女子。
蘇亦辰也便是這樣被夏橙身上的特別吸引到的,兩個人日久生情後,他發現夏晨眼裏的光亮開始閃爍起來。
在海邊追逐嬉鬧時,夏橙敞開懷的笑容仿佛一瞬間點亮了他的生活,像雨中盛放的花朵般迤邐香甜。
他看到了以往都未見到的另一個她,像掀開了新娘的頭娟般新鮮甜蜜。
仿佛是兩隻在迷霧森林裏找不到出路的蝴蝶,跌跌撞撞在薄霧紛擾的森林裏偶然遇見,相伴著在夢幻綺麗的森林裏遊逐了一段時光,蘇亦辰卻找到出口要先行離開,說到底他一開始的打算不過隻是暫時在這裏歇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