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所謂不可抗力
【楔子—— 】
“振子——！”
“振子——！！”
“雷振子——！！！”
一聲比一聲嘹亮的呼喝，自雷振子身後炸開。
電腦前的雷振子終於察覺到動靜，撇撇嘴，無奈地摘下耳機，半闔著一雙無悲無喜的死魚眼，在身後的雷母即將揮舞著剔骨尖刀衝上來之際，轉過了腦袋：“有事？”
正在廚房裏與鍋碗瓢盆奮鬥的雷母，一聽這不鹹不淡不陰不陽的語氣，瞬間怒了！
虎目一瞪，“咚”地扔下左手的豬蹄和右手的凶器，雷母蹬著拖鞋就噌噌地跑上前，大掌一揮，對準眼前黑黑的腦袋，就是響亮的一記。
“啪——！”
“嗷——！”
雷母的鐵砂掌向來馳名在外，在老公及女兒的多年陪練下，早已爐火純青，內力深厚。隻見掌風掃過處，雷振子的腦後當即腫起一個大包，更慘掉四五根青絲；連麵前桌子上正在運行著的筆記本電腦，都被殃及了池魚，瞬間死機。
“噝……”雷振子捂著腦後的包，悲苦異常，奈何母上大人的家暴已是家常便飯，隻好敢怒不敢言。
見看家本領收到預想中的效果，雷母眼角的獰意稍稍收斂了一些，但高漲的怒火仍是不得完全的發泄。遂又眉梢一挑，叉起腰來，將肢體間的暴力變化為語言上的攻擊——
“有事？你說你老娘我該有什麼事？”
“不過叫你幫忙把這豬蹄上的毛拔了，叫了十幾聲硬是裝沒聽見！”
“你這孩子真是越長大越讓人失望！”
“想我振遠揚做人處事八麵玲瓏、左右逢源，怎麼著就嫁了你那個糊塗爹？”
“怎麼著就生了你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冤孽？”
“人家的閨女都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怎麼這話到了老娘頭上，就變成了貼身的狗皮膏藥了？”
“我上輩子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啊我？”
“老娘遲早得被你們父女倆氣回長生天……”
“@#￥%&#&……”
接下來的國粹，雷振子基本上已經自動屏蔽了，事實上前半部分她也不見得聽進去。而且諸如此類的單方麵對話，幾乎每天都要在雷家的三室兩廳上演個幾遍，隻除了雷母對她的評語由最初的“傻氣”、“鬧心”、“不省心”、“倒黴孩子”、“缺德敗家玩意兒”……漸漸濃縮升華到了如今言簡意賅的“失望”二字，她已經百煉成鋼，見怪不怪了。
半晌，自發淡化掉內心因“失望”二字所帶來的略微不適感，雷振子慢吞吞抬袖，抹掉臉上被濺到的一兩星唾沫，垂了垂並不很濃密的睫毛，依舊那般古井無波雷劈不動地開口：“我沒有裝。”
“@%&#……啊咧？你說啥？”
雷母冷不丁被她打斷滔滔不絕的國粹，壓根沒料到，自己單方麵發出的牢騷有朝一日會得到回應，一時間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眼睛瞪得老大，驚奇得魚尾紋都跑沒影兒了！
“我說——”雷振子木著臉，麵癱模式全開，指指電腦旁邊的小巧耳機，接著道，“耳機聲音開得太大，所以之前的那幾聲，我不知道是您在叫我。”
默了默，她又重申一遍：“我沒有裝聽不見。”
眼神正直，語氣篤定，表情肅穆。
“……”
我現在是在跟你探討裝沒裝的問題嗎啊喂？！
雷母緘默了幾秒鍾，硬是覺得丹田中的一股真氣提不上來，醞釀好的國粹也不知從何接起，堵得心肝脾肺腎無處不是憋屈的。
此時此刻，她終於頓悟了何謂黯然內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