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鬱鬱,連綿千裏。這一帶深山野莽,荒無人煙,卻是說不出的風景如畫,美如幻境。蓊綠蔥蘢的綠蔭下,一個少女身著綠羅裙,挎著竹籃拂草行來,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雖是素顏布服,仍不掩精致空靈,宛若山中精靈,不染絲毫煙火氣息。
少女細細環視四周,時而蹲下撥弄花草,時而輕聳精巧鼻翼,嗅聞藥草氣味。忙了一會,她的玉額微微見汗,看著幾乎滿筐的珍稀靈草,滿意一笑。
自記憶以來,她就一直孤身住在深山。母親是個天人般的女子,性子冷淡,好似什麼都無法留住她的一個眼神。而少女是她唯一的掛念。也因為少女,母親前往一個男人的宮殿,再見時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年少女九歲,她不明白那個常常到她家中的溫柔男子為什麼要強行帶走娘親,更不能理解他在害死了娘親後那種絕望瘋狂的神情。
明明是他害死了娘,為什麼還如此悲痛?若不是他,娘就不會死!
娘死以後,她仍舊住在山中的凝澤峽穀裏。那個男人許是愧疚,待她愈發好了。她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知越過一座山後便是他的宮殿。那座宮殿建在方圓千裏最高的冥山山巔,藏在雲霧中恍若天宮。而他是那裏的主人。男人本想接她去住,被她冷冷回絕。他便每月送來大批綾羅珠寶,佳肴美食。這般衣食無憂,她每日裏研習娘親留下的醫書典籍,修煉娘親生前傳授的心法武功,倒也自在逍遙。
少女采完了藥,正要回到凝澤峽穀,忽見半人高的深草中有一道黑影。那道黑影本是有意藏身,隱匿行跡的,若非少女平日四處搜刮靈草,又習有武功,早已耳聰目靈,斷然難以察覺這隱秘的藏蹤。她不由好奇心起,撥草一探,大吃一驚。那道黑影竟是個少年,此刻他雙眸緊閉,渾身浴血,氣息微弱,顯然身受重傷。毫無血色的臉龐英氣逼人,雖受重傷仍姿態高貴。少女從小到大隻見過兩個人,便是娘親和那個不知身份的男人。他們全都長得很是好看,可是這個少年卻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讓看慣容貌不凡的人的少女都有一瞬的怔忡。
少年醒轉時正值日暮,他蹙起飛揚的劍眉,看著這陌生的木屋。
偌大的木屋充滿一室草木特有的芳香,屋中一應用具全是植物做成,紅木的床榻和梳妝台,梨木的桌椅,滿室草木層層掩映。高低間隔,錯落有致的木架子放滿了各種盆栽。有的從架子頂端直傾瀉到地上;有的卻是沿著架子攀緣而上,一室的綠意。
屋中沒有設門,有的隻是綠藤懸垂間隔,看不到屋外的景色。這些草木的氣味有驅除蚊蟲的功效,所以即便在深山中也無需擔心毒蟲野獸。屋宇雖無精致雕鏤,但是布置精巧絕倫,暗合天象,隱成陣行。
正疑慮間,門口草木窸窣,綠藤簾動,一個白衣少女拂開濃綠碧藤,緩緩步入。一瞬間,少年隻覺眩目無比。少女宛若山中精靈,踏著滿天草木的靈氣而來,剪水明眸清澈無比。
“你還好嗎?”
聲如溪鳴,清脆婉轉,少年猛地驚醒,剛才他幾疑身處幻境,如今才明白是這個少女救了他。
他心念急轉,冥山腳下百裏之內被夜冥神教列為禁地,怎麼會有一個年方及笈的少女?這人即使不是冥王的人,也有莫大關係。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用擔心,我這裏有陣法庇護,沒有人能進來。”少女放下一籃的繃帶藥膏,微笑,“我叫白茉,你呢?
“阿堇。”少年僵硬的看著白茉利落地揭開他的衣袍,從容的把染血的繃帶換下,抹上藥膏。阿堇隻覺藥膏沁涼入骨,不由打了打了個寒戰。
“這是冰蠶生肌露,有點冰涼,但對止血很有效。”
阿堇垂首看著她笑意盎然的臉上沒有絲毫難為情,單純清靈,鼻尖嗅到的盡是花草香氣,無比迷人。
白茉換好了繃帶,旋即盯著傷口,有些困惑的低喃,“你身上的傷都被你巧妙的避過了要害,隻是失血過多罷了……嗯,可是總覺得不對勁,哪裏出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