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三節(1 / 2)

她問身畔的男子:“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渡你?”

他沒有回答,和這天地一起靜默下去,曲廊亭榭,似乎在片刻間被染白了頭。

在他還是她師父的時候,她曾經覺得,這世間的紛紛擾擾,他永遠都能不受其亂。像他這樣一個人,自然沒有渡不過去的河。可是,他專門跑來這裏找她渡他,她自然該為他想想辦法。

這件事若放在半年前吧,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還能盡量滿足他,比方說嫁給他。沒能嫁給他,自然是個際遇的問題。可是,這件事又不能全怪在際遇頭上。畢竟,若不是他在金鑾殿上堅定不移地退婚,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局麵。所以想了半天,覺得並非她不想渡他,而是他不想她渡他。

心思百轉千回,終於得出結論——他方才說讓她渡他,有可能是說著玩兒,不需要放在心上。

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心裏舒坦了許多。意識到手還在他掌中握著,忍不住提醒他:“沈大人,手。”

他聽後非但沒有放開,反而將她的手在他的掌中摩挲一下,問她:“可是冷了?”又道,“暖了這樣久,手還是這樣涼。”說罷,將她的另一隻手也撈過來,一並湊到嘴邊去。

感受著他口中的熱氣落至掌心,她的心一慌,道:“你不必替我暖手。我讓嫿嫿備個手爐……”

他卻問她:“不喜歡?”

她強裝鎮定,問他:“喜歡什麼?”

他勾唇一笑,那張臉本就動人,笑起來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猶如春暖花開。按理說,這張臉她早就看習慣,沒有事到如今再為美色所惑的道理,可是此時距離太近,還能感受到他淡雅的氣息,就難免有些心慌意亂。

想要撤開一些,手卻還在他手裏。

她吞口口水的功夫,他好像又靠近了些。目光從他眼下的淚痣移到他形狀很好的唇那裏,看到兩瓣唇輕輕地合在一起,又輕輕地打開,口中吐出一個音:“我。”

呼吸一亂,腦中有什麼東西奔騰而過,花容失色道:“開……開什麼……”

她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還將自己當師父,腦子裏有個彎轉了半年都沒有轉過來,才會對他的話反應這般激烈,就仿佛驚弓之鳥。

他不斷告訴自己,不要急,切莫嚇到她。

但,看到她為他的一句曖昧之言就亂成這樣,又忍不住把自己往她跟前送了送,眯起眼睛:“岫岫覺得我在開玩笑?”

她繼續吞口水,目光似乎不知該落到哪裏,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這樣近的距離,竟也沒有看出他的臉上有什麼不好看的地方。

唔,鼻子生得最漂亮。

他提醒她:“岫岫?”

她恍然回神,顯得有些尷尬:“你……沒在同我開玩笑?”

他正要答,就聽到身後傳來茶水打翻的聲音,一回頭,就見到小女官正手忙腳亂地拾掇著被她失手打翻的茶盞,撞到他好整以暇的目光,忙道:“呃……奴婢什麼都沒看見。沈公子,殿下,你們忙,奴婢告退。”退出兩步,又鄭重道,“奴婢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誰都不要來打擾沈公子和殿下談心。”

待小女官走遠了,他轉過臉,評價:“嫿嫿姑娘還是這樣善解人意。”

她唇角扯了扯,看了一眼被他牢牢攥住的手,道:“沈大人還不快放開本殿下。”

他淡笑:“這世上已無沈大人,殿下還是改一下口的好。”

她蹙了蹙眉:“沈公子,你再不放手我就……”

再惹她她就要炸毛了,他從善如流地鬆開她。他與宋訣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知道進退,也有耐心。

有些事急不來,慢慢來才是捷徑。

他從她身邊退開些,恢複若無其事的模樣,看了一眼天色,道:“我初到江南,先來這裏看你,還未回揚州沈府,再待下去,恐怕揚州那邊該有人著急。”

她方才還是一副送客的模樣,此時卻忍不住問他:“要走?”

他看著她:“舍不得我走?”

聽說她近來身體不大好,整日縮在行宮裏頭,身邊能夠說得上話的也隻有一個嫿嫿。她這個人,自小沒什麼特別的喜惡,讓她安安靜靜地讀詩畫畫她也喜歡,但是與其讓她讀詩畫畫,不如帶她去逛逛廟會,或者坐坐遊船。清清靜靜的景色她也覺得好看,但熱熱鬧鬧的光景她更願意看。

對於他的問題,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小聲問他:“還來嗎?”

他竭力抑製住上揚的嘴角,道:“已經許久不曾回家,府上自然有許多事情等著我打理,若是到了揚州,再想要抽身,恐怕有些難。”見她眼裏淺淺的失望,眼中笑意一深,問她,“岫岫,你若是覺得在此處待著太悶,不如隨我到揚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