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重疊淚痕緘錦字(大結局)(1 / 2)

公元220年.

無極甄氏被魏文帝賜鴆毒,死於鄴城,殯葬時披發覆麵,以糠塞口。曹丕得知消息,將此行所去秘密更改詔書之人盡數斬首,幾十衛兵和太監的水從宮門一直流到街道上。紅色煙霞漫天,曹丕立在夜色裏,手裏握著那一隻白玉環佩,久久不語。

以為永遠會在自己身邊的人,忽然間猝不及防的消失在生命中,那是怎樣的一種觸覺。似乎自己的生活裏破出一塊巨大的缺口,有黑色的風吹進來,而你隻能瑟瑟發抖,眼見著睫毛上凝起冰雪。

天光乍破,曹丕低眸,將手裏的白玉環佩掛在腰間,死生相隨。

站在這權利的頂端又怎麼樣,自己的初心已經辜負,通往過去的路層層崩塌,曹丕已經想不起自己和洛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倒也開始相信冥冥中注定的遺憾。

未幾,曹植傳世的洛神賦就此現世。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他想祭奠那個通透如水的洛真,也想祭奠那個死在他回憶裏的郭嬛。

曹植終究沒有去揭發郭嬛,他不想曹丕在失去洛真之後還對他的荒唐行徑失望,他也不想眼見著郭嬛人頭落地,性命不保。於是懷著滿心愧疚,曹植主動去往更遠的地方流放,心裏擺脫不了,身體也可遠離。

臨去離開洛陽那晚,曹植和曹丕將曹植帶來的萬花樓的醇酒喝的幹淨。他第一次看見自己敬重的哥哥在自己麵前哭成了一個孩子。他抱著酒壇,淚水一顆一顆落進酒裏。

曹植想,曹丕喝的酒大概會因著他的淚水變成苦澀的滋味。一揚手,怎的自己的酒也是苦的?

宮殿裏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變故,故而人人緘默不語,莊嚴肅穆。空氣裏都飄散著哀愁的因子,觸者涕零。曹丕由太監扶著回了寢宮,曹植則拎著半盞酒一路搖搖晃晃,宮門前似乎有人在等自己。

嗬,那具璀璨外表的皮囊下,究竟是怎樣惡毒的心?

曹植從郭嬛身側擦身而過,似乎完全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郭嬛卻是一伸手,便拉住了曹植的袖口。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要與你說的明白。”郭嬛的聲音似乎染了露水,帶著濕意落在曹植的耳畔。“但是我沒辦法與你解釋甄氏的事情……我隻問你一句,你說過要帶我走,那些話當真不作數了麼?”

曹植慢而又慢的拂開郭嬛的手“你害了甄氏,目的不過是成為皇後。如今又來與我談情?郭嬛,你讓我覺得你和倡家女沒什麼不同。”

倡家!

郭嬛的受了重擊,一陣鈍痛。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又漸漸冰冷起來。她眼見著曹植喝幹了酒盞裏的酒,揚手便將酒盞丟下宮門前的重重台階。

碰擊的清脆響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深夜裏回響,遙遙的,卻又恍如在耳畔回響。郭嬛苦笑了一下,轉身離開。等著她的還有許多未完的事情……

221年,曹丕立郭嬛為皇後,舉國同慶。

曹丕三次南征東吳,屢屢不聽謀士勸諫,三次皆是失敗而歸。郭嬛知道,他隻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所以如此冒進。彼時,曹叡漸漸長大,過繼到郭嬛名下的他是立儲的首選。

曹丕後宮不過幾人,漢獻帝二女,東漢大族南陽陰氏女,姬妾二三。郭嬛要做的便是保證曹叡的地位不受威脅,於是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凡是懷孕育有子嗣的,皆早夭。

後宮郭嬛一人獨大,子嗣裏則是曹叡獨行不悖,群臣之中則是司馬家一手遮天。

卞氏有些坐不住了,她將曹操臨終的遺訓再度交代給曹丕:司馬一族野心勃勃,該到了鏟除之際。

曹丕卻是麵無表情“司馬懿不會做什麼違背我們兄弟情義之事,母後自可放心。”

卞氏歎息一聲,這和曹操的料想相差無幾。便也不再多言。郭嬛一直沒有子嗣,卞氏怕有心人會以此做文章,曹丕再度拒絕“郭嬛有曹叡,這便可堵住悠悠眾口。”

卞氏搖搖頭,沒再說什麼。自己這個兒子一心忙於國事,更是征兵南下,意欲統一全國。這本是曹操的遺誌,自該由曹丕實現。可是曹丕的身形日漸消瘦,麵無表情已是常態,卞氏知道,他心裏那道傷口,日久經年,卻還是鮮血淋漓。

227年,曹丕病逝,臨終傳位與曹叡,托孤司馬懿。

守在他身邊的郭嬛輕聲問道“你可有什麼念想?”

曹丕嘴角難得的浮現出一抹微笑,蒼白的臉色似乎也染上了神采“把我和洛兒,葬在一起……”

五月,丁巳日,群燕南翔燕辭歸,曹丕駕崩。

曹叡登基,將曹丕葬於首陽陵。十一月,曹叡感到母親甄氏的陵墓過於低矮簡陋,便委派甄像以兼職太尉的身份,持皇帝節杖到鄴城,祭告土神,改葬甄氏於朝陽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