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捕殺者 下(3 / 3)

小丁不禁歎了口氣,說:“的確很可惜。”

尼魯伊克說:“不過,我們有一點卻是相同的。”

小丁說:“都是為了一個人。”

尼魯伊克說:“不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人,這個與我有恩的人。”他看了一眼小丁,說:“他也是與你有恩的人。”

小丁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的恩,但我更忘不了對他的仇恨。”

尼魯伊克緩緩地說:“人是可以改變的,仇恨也是可以改變的。”

小丁忽然冷笑,說:“有的仇恨也許可以改變,但有的仇恨永遠都無法改變。”他回頭看著尼魯伊克,說:“你若有我這樣的仇恨,你會改變麼?”

尼魯伊克沉默,沉默了許久,才說:“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這樣的仇恨。”

小丁冷冷地說:“所以以你永遠也無法感受到仇恨所帶給你巨大的痛苦。”

尼魯伊克再次沉默。

小丁說:“你雖然感受不到我的痛苦,我卻可以感受到你現在的心情。”

尼魯伊克說:“你感受得到?”

小丁說:“我感受得到。”

尼魯伊克說:“你既然感受得到,就應該理解我的做法。”

小丁想也沒有想就說:“我理解。”

尼魯伊克看著小丁,正色地說:“你真的理解?”

小丁一字字地說:“我真的理解。”

尼魯伊克說:“如果你真的理解,就不會恨我。”

小丁說:“你無論對我怎麼樣,我都不會恨你,若恨,也隻恨一個人。”

尼魯伊克長長歎息一聲,很無奈的樣子,說:“你們進來。”

他的話剛一說完,就進來兩個人,兩個女人,兩個讓小丁苦笑的女人。

尼魯伊克說:“這兩個女人你一定不會陌生。”

小丁說:“隻怕想忘都忘不了。”

第一個女人戲笑著說:“你真的忘不了我們?”

第二個女人也戲笑著說:“他當然忘不了我們。”

第一個女人說:“我們那麼對他,他怎能忘得了?”

第二女人說:“他忘不了我們的原因是他想殺了我們。”

尼魯伊克對小丁說:“我知道你還不明白她們進來幹什麼。”

小丁說:“好像明白一點。”

尼魯伊克淡淡地說:“如果你站起來,說不定就全都明白了。”

小丁沒有說話,因為他正站起來,他風一站起來,就“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二十

小丁剛剛清醒過來,就發覺自己在車上,車子在動。

他雖然已經清醒,卻沒有睜開眼睛。

“你醒過來了?”這是尼魯伊克的聲音。

“醒了,醒了總比醒不過來好的多。”小丁還是閉著眼睛。

“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尼魯伊克問。

“因為我不願意睜開眼睛。”小丁說。

“你不願意睜開眼睛,是不是不願看到我?”尼魯伊克說。

“我為什麼會不願看到你?”小丁說。

尼魯伊克笑了,他笑著說:“因為你恨我。”

小丁也笑了,他笑著睜開眼睛,說:“我說過,你無論怎樣對我,我都不會恨你,你看我像是那種小氣的人?”

尼魯伊克說:“你不像,因為你根本就不是。”

這裏一輛高級豪華“林肯”轎車,尼魯伊克就坐在小丁的對麵,約翰?森竟然也在車裏,坐在尼魯伊克的旁邊正用奇特目光看著小丁。

那兩個女人同樣也在車子裏,緊緊將小丁夾在中間,用一種狡黠的眼神偷偷地看著笑。

小丁歎了口氣,說:“為什麼你們做的事,我總是不明白?”

尼魯伊克說:“你若早已明白,我們又怎能製得住你?”

小丁眼珠轉了轉,說:“我為什麼會一點力氣都沒有?”

尼魯伊克說:“你若有力氣,我朋友為了研究這種無色無味的懈力散所付出的精力,豈不白費?”

小丁不懂,所以他問:“懈力散是什麼?”

尼魯伊克淡淡說:“懈力散就是將懂內功的人體內的真氣懈掉。”

小丁驚愕,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中了毒?”

尼魯伊克點頭,說:“你這麼說也未嚐不可。”

小丁不禁又歎息一聲,說:“你為什麼不幹脆說我中毒。”

尼魯伊克說:“因為中毒和中懈力散不同。”

小丁問:“有什麼不同?”

尼魯伊克慢慢地說:“中毒通常與生命有關,而懈力散是絕對不會要人的命。”

小丁眨眨眼睛,問:“那麼懈力散有沒有解藥?”

尼魯伊克說:“當然有解藥。”

尼魯伊克沒有回答,隻是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約翰?鬆也在看著他,就連那兩個女人都在怪異地看著他,就好像他是一隻剛從原始叢林中跑出來的怪物一樣。

小丁也已明白,所以他隻有苦笑,說:“我什麼時候中的毒?”

尼魯伊克說:“在我的花房裏,你是不是看到我那盆‘忘魂草’了?”

小丁想了想,說:“看到了。”

尼魯伊克輕輕地說:“它就是毒藥。”

小丁怔住,他絕對沒有想到那麼典雅、莊重的忘魂草,居然會是毒藥。

——世上很多美麗的假象,都會蒙蔽人的眼睛,甚至蒙蔽人的心靈。

——假象就像是美麗的陷阱,很多人都是被它美麗的外衣所迷惑,而落入致命的陷阱。

尼魯伊克接著說:“你一定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叫那個名字。”

小丁說:“也許誰看了它,就會忘了自己的魂在哪裏。”

尼魯伊克又點點頭說:“你隻對了一半。”

小丁說:“另一半呢?”

尼魯伊克繼續解釋:“另一半是酒,就是我們喝的紅酒。”

小丁又怔住,說:“紅酒也是毒藥?”

尼魯伊克反問:“難道酒不是毒藥?”

小丁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說:“它們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尼魯伊克慢慢地說:“忘魂草在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會散發出一種氣味。”

小丁說:“可是我並沒有聞到什麼氣味。”

尼魯伊克很耐心地說:“隻要是人,都聞不到它散發出來的氣味,因為那是無色無味的。”

小丁這次沒有說話,隻是很認真地聽他說下去。

尼魯伊克果然繼續說下去:“這種氣味本來對人的身體是沒有危害的,但遇到人體內揮發出的酒精,就發生了化學反應,而成了毒藥。”

小丁說:“所以你讓我午後陽光最烈的時候到你的花房?”

尼魯伊克淡淡的說:“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小丁歎了口氣,說:“這果然是絕妙的超級配方。”

尼魯伊克說:“隻有超級的人,才能朽出這超級配方。”

小丁問:“你的那位超級朋友叫什麼名字?”

尼魯伊克的眼睛裏,又一次充滿光輝,說:“他的名字叫叢葉。”

車窗上的日影偏斜,車子還在快速前行。

小丁問:“這是要去哪裏?”

尼魯伊克沉吟著說:“去你該去去的地方。”

看著尼魯伊克的表情,小丁也已明白,說:“我該去的地方是不是地獄?”

尼魯伊克垂著頭,猶豫著說:“你這麼說,也未嚐不可。”

小丁長長歎息一聲,閉上眼,仿佛連一個字都不願再說,誰都不願再看,這難道不是人死前很微妙、很複雜的心理反應?

尼魯伊克好像忍耐不住車內的寂靜,看著閉著眼睛的小丁說:“本來我們打算帶你去芝加哥見灑叔的。”

這句話果然有效,小丁立刻睜開眼睛,問:“為什麼不去了?”

尼魯伊克說:“汪忍見到你,怕見到你以後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讓我……”

他雖然沒有說下去,但無論任何人都已明白了下句話的意思。

小丁忽然說:“你們是不是已經早已準備好了,就等著我送上門來?”

尼魯伊克說:“你離開克裏多拉市,要去的隻有四個地方,就是芝加哥、洛杉機、紐約、和麥阿密,我們分析一下,芝加哥你目前還不能去,洛杉機比較遠,隻有紐約和麥阿密才是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小丁說:“所以,你們就在紐約和麥阿密設陷阱,看著我掉下去。”

尼魯伊克並沒有否認,因為他已根本沒有必要否認。

小丁想了想,說:“你們在紐約增加了多少人手?”

尼魯伊克說:“除了我,四大天王都到了,就連警察都比以往多了二成。”

小丁說:“是不是你們故意吐露給警察的消息?”

尼魯伊克居然又沒有否認。

小丁說:“你這裏沒有增加人手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你已有足夠的辦法和絕對的把握能對付我?”

尼魯伊克用力點頭,表示同意,而且眼睛裏還露出一種讚許的神色,好像小丁死前一下子變得聰明了。

小丁接著說:“你讓我推動功力後,打電話告訴汪正明已得手,再用他的私人飛機把我送到芝加哥,但汪正明怕又出現意外,所以又改變了主意,是不是這樣。”

尼魯伊克的回答已完全沒有考慮:“是的,你終於都明白了。”

小丁說:“我既然什麼都已明白,是不是可以讓你安心一些?”

尼魯伊克又垂下頭,居然還歎了口氣,說:“是的。”

尼魯伊克垂著頭,還是沒有看一眼小丁。他雖然沒有看著小丁,約翰?鬆卻在看著小丁,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小丁,小丁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約翰?鬆。

兩個女人將小丁夾的很緊,好像怕小丁會有什麼舉動。

小丁的確沒有什麼舉動,他有行動,他的行動就是忽然出手,而且還忽然出腳。

兩個女人距離小丁非常近,等她們發現時,已太晚,所以小丁一出手就製住了她們。

他的腳是與手同時動的,他的腳忽然踢向尼魯伊克的胸膛。

尼魯伊克垂著頭,沒有看到他出手,卻恰巧年到他的腳,看到他的腳一動,他仿佛很吃驚,但他的反應也奇快,一側身並指急點小丁的腳骨,用的竟然是少林的大力金剛指。

約翰?鬆也忽然出手,他的出手最快,最準,也最有效,一出手就已點住了他的穴道。

不是小丁的穴道,而是尼魯伊克的穴道。

尼魯伊克藍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吃驚的樣子,看著小丁,又看了看約翰?鬆。

小丁笑了,很得意地笑了,他笑著說:“你是不是也同樣的不懂?”

尼魯伊克立刻搖頭,說:“希望你能告訴我。”

小丁也立刻說:“我一定會告訴你,卻不知你哪裏不懂?”

尼魯伊克問:“你難道沒有中懈力散?”

小丁悠然地說:“隻中了一點點。”

尼魯伊克問:“為什麼隻中了一點點?難道懈力散對你不起作用?”

小丁說:“不是,因為我進花房之前吃了一顆藥丸。”

尼魯伊克顯得更吃驚,連續地問:“你竟然吃了解藥?你又是從哪裏來的解藥?你怎麼知道到我花房前要吃解藥?你難道早已知道我的計劃?

小丁苦笑,說:“我不是想騙你,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計劃,也不知道你的花房有懈力散,我沒有中懈力散的原因是我在克裏多拉遇到一個人。”

尼魯伊克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小丁沉默,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眼睛裏也露出一種絕對欽佩的光芒,良久才輕輕地說:“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幫我,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有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

尼魯伊克皺著眉,說:“那個人說過什麼?”

小丁說:“他給我藥丸時,我並沒有在意,但人說的話我卻記得很深。”

小丁的目光變得深遠,輕輕地說:“他告訴我說:尼魯伊克極善用毒,也許這能用得著。”

尼魯伊克深思著,忽然他的眼睛露出一種複雜與無奈的神色,黯然說:“有這個人在幫你,你已沒有後顧之憂了,黑暗之門也已到了盡頭。”

小丁卻不懂,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尼魯伊克說:“他既然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必定有他的理由,不過你早晚都會知道他是誰的。”

他回過頭,看著約翰?鬆說:“你又是為了什麼?”

約翰?鬆淡淡的說:“我有三個理由。”

尼魯伊克說:“哪三個理由?”

約翰?鬆說:“第一個理由是為了正義。”

尼魯伊克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樣,說:“第二個理由呢?”

約翰?鬆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繼續說:“第二個理由是為了友情。”

他說這句時,看著小丁,小丁也在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中,充滿一種溫暖之意。

尼魯伊克看看小丁,又看看約翰?鬆,點了點頭,說:“這個理由好像還算說得過去。”

約翰?鬆接著說:“第三個理由是為了我應該是四大天王之一,而不是凱利。”

尼魯伊克又點頭,說:“第三個理由才是關鍵。”

約翰?鬆說:“這三個理由夠不夠?”

尼魯伊克苦笑著說:“好像足夠了。”

小丁說:“現在是不是應該到機場?”

尼魯伊克故意說:“為什麼要到機場?難道把我送到芝加哥?”

小丁說:“說對了。”

尼魯伊克說:“我好像已別無選擇。”

小丁說:“又說對了。”

他的目光瞟向窗外,窗外一抹殘陽如血,已然是黃昏。

車子已停在私人機場,五個人也已下車,登上舷梯,發動機的巨響振人耳鼓。

艙門已打開,舷梯已到盡頭。

兩個女人進了機艙,約翰?鬆也接近了艙門,小丁笑了,他笑著說:“隻希望這一路能平安。”

尼魯伊克說:“這一路當然能平安,不過是我們平安,不是你。”

小丁還沒有明白他這句話的含意,尼魯伊克的掌力已到胸膛不足半尺。

小丁的反應一流,出手也同樣一流,並指如劍,力貫指尖,一招三式急點他眉心、咽喉、胸膛。

約翰?鬆忽然翻身,跟著雙掌平平遞出,武當小天星掌力貫透尼伊克的肌膚。

尼魯伊克好像早已知道約翰?鬆這一掌,身子竟然鬼魅般一閃,已到了約翰?鬆的背後,並以少林大悲掌法急打約翰?鬆肋骨。

約翰?鬆掌走空,發現小丁已到自己掌下,便一下子硬生生停住。

這硬生生停住,遠比平平打出去要難得多,對約翰?鬆已將功力練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小丁不得不佩服。

約翰?鬆雖然已將掌力停住,尼魯伊克的大悲掌又到,不但他的掌已到,而且那兩個女人的飛刀也貼近了約翰?鬆的背後。

小丁同樣也看到了尼魯伊克的大悲掌,和兩個女人的飛刀,所以,他們唯一的退路就是翻下舷梯,而且是用最快的身法翻下舷梯。

兩個人想也沒有想就真的翻下舷梯。

尼魯伊克笑著向他們擺擺手,那樣子說不出的得意,仿佛是在告訴小丁並不是隻有他會欺騙,尼魯伊克也同樣是欺騙的行家

飛機早已開始滑動,而且越動越快,然後就抬起機頭,直直的鑽入空中,片刻便已消失不見。

小丁苦笑,約翰·鬆也苦笑,好像他們現在唯一還能做的,隻有苦笑。

二十一

夜。月夜。

瑪麗躺在小丁的懷裏,小丁躺在遊艇的甲板上,遊艇在海浪上起伏,瑪麗在小丁的懷裏起伏。

月夜的海上,神秘而浪漫,輕柔的海風,輕柔的海浪,輕柔的就像是瑪麗輕微的喘息。

那是一種正常的相互滿足在對方的滿足之中的喘息。

良久,喘息已平靜。

“你什麼時候走?”

“等約翰·鬆把自己位子坐的牢固一點。”

“湯姆和麥克·森去洛杉機會不會有危險?”

“現在汪正明的人為此時都在紐約等著我們,洛杉機的人手一定不夠,所以他們的危險係數不大。”

“你在紐約再遷至他們,湯姆和麥克·森就更能對付得了他們。”

“說的對,我相信他倆的實力。”

“但汪正明難道不會想到這一點麼?”

“他現在所以有精力都在我身上,根本就沒有把他倆放在心上。”

“所以,這是汪正明一個致使的疏漏。”

“但是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汪正明畢竟不是普通人物,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絕對是靠實力打出來的。”

“你既然知道他的厲害,就要更加注意。”

“我當然要注意,因為我現在還不想死,也舍不得死。”

“為什麼?”

“我若死了,豈非再也看不到你?”

“是不是騙人的?”

“我若騙你,你豈不早已離開了我?”

“算你聰明。”

“你對莊準備怎麼辦?”

“我恨不得讓他馬上去死。”

“讓他死很容易,不過他騙你也是無奈,再說你畢竟還是喜歡過他,不如讓他永遠在麥阿密消失。”

“沒想到你居然是個……”

“是個什麼?”

“是個準備讓我吃了你的小丁當。”

她說吃就吃,一口咬在小丁的嘴上,小丁也在咬她。

她的唇熱烈而奔放,就像忽然開放的鬱金香。

小丁深深吸口氣,讓秋日午夜清涼的海風,整理他已淩亂的情緒,讓自己悠遠的目光,穿透神秘的蒼穹,窺視遙遠的未來。

瑪麗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怎麼了?”

小丁一笑,也看著她迷人的眼睛:“我在想一件事。”

瑪麗撫弄他的鼻子,說:“你在想什麼事?”

小丁悠然的說:“我在想你一個人住這個大的房子,難道不怕海怪吃了你?”

瑪麗嫣然一笑,望著閃爍的星空,幽幽一歎,癡癡地說:“我現在唯一還怕的,就是怕你不肯來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