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其人(1 / 2)

徐四其人

徐四死了。

老街坊遲姨對我說的。我覺得挺自然的,八十多了挺高壽的。晚飯後我的神兒啊又不在身上了,畢竟和那個叫徐四的在一個時空裏交集過,抬頭三尺處,仿佛有對話。

徐四是我同學的爸爸,老街坊。你說我這麼稱呼他是大逆不道,但我要說徐是之這麼一個挺文藝的名字,準會有人問:這個人演過啥電影?對了,是有個大演員叫什麼是之的。在那個雄性山水峰嶺冠名,雌性玲花美豔爭芳的年代,是之者須活的虛張聲勢且高處不勝寒的。難以容忍的是徐四不但白瞎了徐是之這麼個文藝範十足的名字,還對徐四這麼個庸俗的名字忠誠的五體投地,到哪,遇到啥事,多大的場合都以“我徐四”開頭,整個浪的活擰歪了。

記得前兩年嚴順開演了個小品叫“張三其人”,我以為張三就是嚴順開,因為本色所以笑果明顯。張三是好人但猥瑣些,小肚雞腸些,在意別人些,活的較累些。徐四可沒有這些個“些”,基本上是直抒胸臆、平鋪白敘的活著。含蓄點的人奉行的是慎思、慎言、慎行,講究的是走自己的路,忌諱別人說三道四。膽大點的敢放狂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大聲說去吧。徐四是走自己的路,還不讓別人說。不讓別人說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的路走的更直且快,讓別人來不及說或沒法說,再說就是溢美了。按老話說那就是“各路”(各ge二聲),通俗地說就是和別人的走法不一樣。

徐四是四十多的時候娶的寡婦,寡婦是我同學張順他媽,大號槐花。話說徐四個有一米八,大眼睛紅臉膛絡腮胡,根根立的頭發像鋼刷一般,不知曾是多少妙齡的春閨夢裏人。但造化弄人,徐四籍貫湖北、家庭出身富農、本人成分國民黨中尉。知道為啥娶寡婦了吧。

還有人傳,徐四造人的家夥壞了,不能辦人事兒。好吧,娶寡婦第二年,俊的一塌糊塗的徐老丫誕生了,以後就沒人說了。

講故事都是後媽如何如何頭頂上抹藥膏、腳底下裹紗布,但後爹是否和獅子一樣與前窩子女不共戴天,想不買票看續集的人很多很多......

徐四打張順我在跟前,上二年級的時候,張順還背著他家裏的花布兜當書包,嫌磕磣就賭氣不上學了。徐四圓睜怪眼連續兩腳踢得張順狼哇的往學校蹽,跟著一起跑的我都快沒氣了,蹲著感歎被追著打的人跑的最快。第二天,張順竟向我顯擺斜挎的新書包,土黃色,卡其布,遲姨蠻內行的扶摸著那布說:跟咱家老頭子的衣服一樣布料。他家老頭,國民黨新六軍上尉。我爹不行,連國民黨都不是,所以我從來不跟人比書包。後來張順真順,順利考上了北京某醫科大學,現住首都,行醫,倆車,不受單雙號限製。

張家老二打小就是個鼻涕蟲,前房後街(gai一聲)的誰逮誰欺負。學習不成,打仗還慫,初中畢業就讓徐四打發到市場上賣豬肉去了,市場賣豬肉那幾個“鄭屠”除了魯達誰也不買賬,一邊瞅著你一邊拿磨刀棍鋼(gang四聲)刀,感覺好像是早上殺豬殺少了沒過癮。張老二上了一頭豬肉瓣子,晚上回來還是兩片,一斤沒賣,“俺賣一塊五,他們就賣一塊四,我喊一塊四,他們就要揍我”

第二天,“鄭屠”們看到了前輩“徐屠”虎背狼腰的穿個大背心子,二頭肌疙疙棱棱直鼓湧,兩個豬肉瓣子一手一個,往案板上一扔,三下五下就骨是骨肉是肉,期間對其他一切無視,忙完了才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兜裏掏出一盒恒大煙來,張屠李屠王屠的讓了一圈,笑眯眯的說道:小哥幾個,今天啥價開張啊,給個章程吧。還好,沒像魯提轄樣地鬧騰。一天都安心的賣肉,市場秩序出奇的好。每年二月二前張老二都忘不了給我留一個豬首,以前是自己去取,後來打發夥計給我送過來,看來這小子在市場當豬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