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望著眼前沒有盡頭的沙漠,杳無人煙。荒涼的大地上惟有風不停地四處奔走,向每一粒沙詮釋一種孤寂的感覺。我搖搖頭什麽也甩不掉,隻好任由它從心底滋長。
多少個日日夜夜,每當我抬起頭遠眺這片風化的土地,都會有一種相同的酸楚襲來,恍若在胸口重重一擊,痛到一句話也說不出。
第一百六十八天。
“明天。”我笑著。手中的筆不停,紙上清晰著模糊的輪廓:背景是沙漠,背景的背景是灰色的天空。那早已不在飄渺的紅雲此刻殘破在天際,反而是迷離在眼前空氣中的塵埃不知飄蕩了多少歲月,好幾萬年都應該從不曾落定吧。“還有七個小時的明天。”
〈二〉
“這就是達.芬奇著名的《最後的晚餐》。耶穌的十二個第子中,當時坐在第十三位的猶大出賣了他,從此十三被人們看作不吉利的數字。這是在宇宙文明發源地──卡恩迪奧星流傳的一個史前文明的故事,聯邦政府曾一度禁止這一類關於迷信的故事的傳播,直到後來又出土了大量文物,其中就有這幅油畫與一本名叫《聖經》的書的物體,這樣聯邦政府才解除禁令讓此類童話故事廣泛流傳。
“由於上古文明與如今宇宙文明的差異,像這種文物很難解釋他們的來曆,年代也難以考證,而大家要記住的是這幅畫的作者以及它與聯邦政府的關曆史。好了,同學們有什麽問題?”
“老師,可以講一講耶穌的故事嗎?”
“老師,《聖經》……書是什麽?”
“老師,十三真的是不吉利的數字嗎?我今年都十三歲。”
“……”
“……現在同學們都去餐廳吃東西休息一會兒,下午我們參觀一百六十九號文物《蒙拉麗莎》……”
“老師,十三真的……”
〈三〉
我從那片廢墟走過去,盲目地跨過地上傾倒的石柱,眼前沒有焦點徹底失去焦距。
我答應了你不哭的,我隻是掉眼淚而已。
從我們牽手的那一刻起其實我就已經相信了命運,隻是我不甘。
我看著左手中破舊的被稱為書的物體,好幾次想扔掉想過放棄。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那十三年的等待,我們各自相守十三年的結局竟是遙遙無期。
我握緊右手,隻來得及抓住你從空中飄落的發絲,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麵前煙消雲散卻無能為力。我隻能抱緊了右手不放,我不要一個甚至千萬個你,隻能固執到一次次用淚水漸漸洗掉你殘留的溫柔,還是無能為力。
於是我隻能再抱緊左手,相信那書中的天國,相信在某個天涯海角還會有一個人在等我。
〈四〉
“星際聯盟.銀河紀元七八一八二年.零零一三.絕密:
……流放……地球……”
我知道可能等我的結局,因為就像我知道那個充滿了輻射的殘破的地球才真正是宇宙文明的發源地一樣,但我絕對改變不了。
那個落後的太陽係第三行星,沒有任何生命的一塊大岩石,滿是陷阱沙漠沼澤熔岩的大岩石而已,他注定了要用餘生來贖回洗清它的罪惡,它灰色的天空下不可能也不允許是所有文明曆史的第一起始。
我懂。
我搖搖頭,擦幹濕潤的眼角,第一次踏上這塊寫了我生命終結的土地。
將永遠孤獨。
地球,我們有生之年在一起,算不算孤獨。
〈五〉
“喂!在看什麽呢?──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那麽,我將連快樂都,悲傷──是什麽,你寫的?語法錯誤嘛。”
“不是不是,是我剛剛從昨天那個遺跡裏找到的書中翻譯的,雖然是有點語法錯誤,但是我讀起來仿佛可以感覺到那個人的悲傷,所以就──”
“是不是所以就想拿來讓我看?不是吧,小弟弟,真的耶,幹嘛臉紅,好可愛哦。”
“不是的,我是想,讓你看看我翻譯的有什麽不對。”其實,也想這樣對你說,單說不出口。
“哦,我──好──遺──憾──啊──,你傷害了我一顆純潔而幼小的心靈,我以為你會乘機向我告白,嗚~~~~,原來你心裏沒有我,不對,是你根本就沒有良心啦,嗚~~~~”
“我 ……我……”
“嗬嗬~~~~,純情小男生?!開你玩笑啦,逗你玩的,那麽緊張幹嘛?我又不是真的喜歡你,大傻瓜。”
〈六〉
真的嗎,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句話讓我信以為真?也許吧,我是向命運屈服了的,是注定了我的懦弱與你的堅強吧。
我坐在那片殘缺的斷層上,低頭看著腳下石化的齒劍魚,想起曾經的傷感一如既往。
滄桑。我竟隻有二十六歲。記得我以為兩個十三很倒黴,你卻個告訴我,把二放在十三的右上角用古老的公式運算,那方程就像你我生命交錯的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