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平靜的夜(1 / 1)

夜,如墨。

風,如怒。

雨,如麻。

……

一道閃電,生生將夜厚重的黑幕撕開,似給這夜下的生靈一個喘息的機會。而借著這道閃電,我們匆匆看到一處屋宇佇立在一片涼薄的建築群中。

隻是,緊跟著閃電被夜幕吞噬,夜,便更加沉黑,如那無邊無際的深淵,而那雨卻驟然勁疾起來。

這樣的天氣,閃電中我們看見的屋宇內,如豆的燈火因四處灌進的風而搖曳不定,屋子裏破敗的什物便也飄忽起來,看上去仿若鬼魅在屋裏遊弋。屋內的一張床上,掛著一張看不清真實顏色的帳幔——那帳幔已是千瘡百孔了。帳幔是掀開的,可以看見床上有一個人,長長的頭發鋪散在床頭,如一團亂絲。這個人一動不動地僵臥著,令人懷疑他已死了。

這個人叫梅春燕,曾是靜風國的三公主。據說梅春燕美得不似人間人物,但性情刁蠻、任性。又據說,那外表俊美無匹,牲畜無害的鳳鶴國四王爺鳳雲亭是迫於父王才娶了這靜風國三公主,而他真正心儀的卻是當今太子妃的小妹陳官兒,也就是當今鳳鶴王朝赫赫有名的陳將軍之幼女。據說這位陳官兒生來便柔媚無骨,舉手投足都盡是風流,鳳鶴國貴族女兒家該具有的品質她都有,而且更勝一籌。重要的是她與那四王爺彼此相愛,誓要白頭偕老。所以盡管那鄰國公主美豔天下無雙,鳳雲亭還是在娶了那三公主後迎娶了陳官兒,從此與那陳官兒如膠似漆,把那正妃遺忘在“美燕居”。

離井背鄉,嫁到他國,成了一個不了解的男子的妃,不知這梅春燕的心情如何。王爺府的丫頭婆子們卻知道這位王妃是不受寵的,因為新婚之夜他們的四王爺是在側妃宦綰兒那裏渡過的,後來在迎娶側妃陳官兒之前的一個月裏,也不曾留宿美燕居,不是在綰清居便是在侍妾的娟秀閣。

不過,這位新王妃卻安閑悠然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待王府的下人也總是溫文和善,王府的生活還算平靜,王爺似乎根本忘了自己的王妃。

打破王府平靜生活的是四王爺迎娶了陳官兒之後。先是大側妃失足落了水差點淹死,接著不知怎麼,侍妾又小產了,二側妃又在花園賞花時受驚嚇崴了腳,追查的結果竟然都是那位與人無爭,溫文和善的王妃所為。於是,昔日平靜的美燕居便不再平靜,四王爺隔三差五的便會出現在那裏,而他的每次光顧,美燕居的人便會受傷。一年後,美燕居的下人便隻剩下公主陪嫁過來的幾個,可是他們不僅無法保護自己的主子,甚至連自己的命也無法保住——在這異國他鄉的王府中,公主便是他們的親人,他們要舍命保護,最終便是飲恨異國。

可是,這樣的遭遇王妃似乎並不敢反抗,於是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個無能的主子,於是,在這狗眼看人低的地方,王妃成了一個礙眼的擺設。

轉眼,王妃嫁進王府已是三個年頭了,那一天是她的十八歲生辰,四王爺不知因何想起了他的正牌妻子,於是率領他的一幹側妃給梅春燕賀壽。陳官兒在參加過宴會回到“戀柔棲”不久小產,四王爺終於絕情地親自將王妃打傷並扔進了王府的廢園——這廢園本是關押有罪奴才的一處荒僻的院落,那裏隻有幾間破敗的房屋,還有一個被遺忘的啞奴。這個啞奴早已為王府的人忘卻,新的下人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本應該是這座建築群的女主人,可是現在,她被扔在這座廢園的破屋裏已是奄奄一息,那個啞奴似乎對人命已經麻木,對這位王妃也不甚在意。

廢園的王妃在這破敗的房屋熬著一口氣,沒人來看她,更無醫藥給她吃。春日的風依然有些冷,從殘破的門窗吹進屋,屋裏冷似冰窟。

梅春燕僵臥在廢園破屋的床上,基本已沒了生命的跡象。啞奴在近黃昏時進來看了看,便再也沒有出現。

屋外厚重的雲層昭示著一個不尋常的春夜即將來臨。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這片天地,那雨似乎是銀河傾倒而下,在閃電中成晃眼的白。轉瞬間,黑幕再次合攏,隻是這次,在這深遠的夜的盡頭,一道如閃電般的白光卻疾射而來,衝破那雨簾,竟然就落在了這廢園,將廢園的一處空地撞出一個大坑,可能因為一聲炸雷恰好響起,掩蓋了那團東西撞入地麵產生的響聲,因而似乎未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