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兩年她都得到了什麼?
從‘盛三姑娘’到‘則寧’,從少言寡語到偶爾一言兩語的哄話。
如果‘別鬧’二字能稱之為哄的話。
其實盛則寧很容易滿足,她自有一套與封硯相處的方式,也曾沾沾自喜地認為在封硯心裏自己肯定是不一樣的。
封硯的出生、經曆就與別人不同。
當年中宮皇後身無嫡子,封硯早早被收在皇後名下成為嗣子,除了貴妃所出的三皇子之外,他就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
誰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最好的那個?
盛則寧曾經也是這麼希望的。
所以當年父親對她提起封硯的時候,她內心是那麼憧憬,而皇後此後對她表現的青睞,無疑把她的這種憧憬變成了可能。
父親想把她嫁給封硯,而皇後也是欣然應允的。
她在十四那年就知曉了自己將來要嫁給封硯,是多少京中貴女豔羨的對象。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等著封硯及冠建府,他們的婚事很快就會提到明麵。
或許是在端午,最遲也不會過中秋。
為此她精心為他的生辰準備了這份禮物。
他當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明目送給他這塊玉佩,如此寓意不同的禮物就在他眼皮底下摔碎,他也不動聲色。
就好像,從來沒有放在眼裏。
盛則寧端量著他,比第一次見到他時還要認真。
封硯撐著傘的手修長,指骨勻稱,與竹傘骨一樣,泛著些許如玉質一般的潤光。
僅僅站在紛飛的雨中,就有一種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卓犖,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神仙哪有那樣好親近的。
就好像封硯他明明站得很近,盛則寧卻感覺他仿佛自帶了一條護城河,將自己與旁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裏麵是他,外麵是別人。
盛則寧就站在河的這頭,遙望那不曾屬於她的城池,癡想了兩年。
從前聽人談及封硯與她時,少不了一些拈酸的話傳了出來。
“五皇子瞧著也沒有多喜歡她,倒是她日日糾纏著,好不知羞……”
又比如說:“五皇子尊貴,日後肯定妻妾成群,偏偏她占著不肯讓人靠近,就好像五殿下會肯守著她一人一樣,還未嫁進去就做那妒婦姿態,我要是五殿下,早就不睬她了。”
所謂眾毀銷骨,說得人多了,仿佛過錯就都在盛則寧一人身上了。
封硯未被撫平的眉心再擰起了些,外人已經走遠,此處隻剩下他們二人,他並不知曉盛則寧是為了什麼事而來,但是她奪玉毀玉實在是有些任性。
“你既已送了我,為何又自己砸了。”
“殿下不喜歡這份禮物。”盛則寧用力眨了幾下眼,長睫沾去了濕潤的淚珠,變得異常沉重。
這樣的說法並不能站得住腳,至少在封硯這裏,不行。
封硯垂眼看她,微壓著鳳目,顯出一抹出自上位者才有的持重,瞳仁就在傘陰下幽黑無光,靜靜注視她。
盛則寧的視線落入其中,就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掉進了深潭,饒是已經太習慣他的漫不經心,盛則寧的心在這個時候還是抽痛了起來。
習慣了,不代表不會質疑。
不代表她不會再被動搖。
究竟與封硯的相處就該是她一味的退讓與包容嗎?
不該。
盛則寧如今隻是悔,自己為何明白得這樣遲。
避開他不含任何感情的視線,盛則寧輕聲慢語:“……殿下也不喜歡我,對嗎?”
細雨瀝瀝,才入夏,氣溫不算高,冷雨落在發絲上、衣服上,一層層滲了下去,徹骨的寒意包圍了盛則寧。
這麼久了,他也不知道把傘往她頭頂傾一傾。
他不喜歡她,所以不在乎她。
從前盛則寧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自從她去拜訪已經出嫁的表姐與表姐夫,她才隱隱有些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