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賀蘭箬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粳米粥走了進來,她把粥放到案上,走到床邊問呂硯青:“活動一下胳臂,看手臂是否有氣力。”
呂硯青坐起身,倚著牆,抬起胳臂動了動,搖搖頭道:“胳臂發軟,抬不大起來。”
賀蘭箬點點頭,“你還需要好生休養休養。既然你手上沒有力氣,拿不動碗,我喂你吧。”說著,她轉身小心翼翼地把碗端過來,用勺子舀起一勺來,不用嘴吹、也不試一下冷熱直接就往呂硯青嘴裏送,呂硯青看著那勺還不斷地冒著白氣的粥,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呂硯青已經做好了被燙一下的準備,但讓他頗感意外的是,那勺粥是暖暖的,細滑柔膩的粥暖暖地滑過喉嚨,進入腹中,五髒六腑似乎都被融化了。暖暖的粥讓呂硯青微微出了點汗,他覺得周身無比清爽、無比愜意。
呂硯青覺得有些感動,沒想到賀蘭箬是如此心細之人。現在,呂硯青覺得自己整顆心、整個人都軟下來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愜意吧。這幾個月,他總是強迫自己不停地回憶著過去,回憶著在那深山中的美好童年,用過去的少許甜蜜換來眼下無盡的悲傷,他弄得自己如此痛苦,可卻又心甘情願。現在,那些無比沉重的往事暫時隨汗水流了出來,他終於可以什麼都不想,就這麼坐在床上,靜靜地在燭光下吃粥。他覺得周圍好靜,好安逸,似乎連時光都不忍向前流走。
賀蘭箬一勺一勺地喂呂硯青吃粥,發現呂硯青張嘴越來越慢,眼皮也漸漸往下垂,不一會兒,竟睡著了。賀蘭箬放下碗,慢慢扶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走到燭台前,她猶豫了一下,擔心呂硯青睡不了多久又醒來時怕黑,就沒有熄滅蠟燭。她來到廚房,見還剩下少許粳米粥,躊躇了片刻,還是將它吃完了。雖說在午夜進食會傷身,但要是糟蹋糧食她心裏會更加過意不去。
賀蘭箬將鍋碗清洗幹淨,回到屋裏,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這夜色可真醉人啊,自己剛才就像喝醉了似的,什麼話都毫無保留地講出來了。她回想自己剛才給呂硯青講那些事的情景,不由得回憶起兒時母親給自己講那些故事的場景,雖說那都是與自己血脈相通的人,但聽完總是有恍如隔世之感。她認為自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人,但那些人聽上去卻是那麼的神秘,很難想象自己居然能與他們扯上關係。她透過窗子看了看月亮,快四更天了吧,於是她閉上眼睛,很快入睡了。
呂硯青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他掀開被子,下床試著走了走,覺得身子似乎已經不打緊了,隻是有些虛弱無力。他走出房門,發現外麵是一個小小的庭院,裏麵種滿了他幾乎全都叫不出名兒的花花草草和矮小的樹,這些花草樹木都沒有經過精心的布置和修剪,顯得亂蓬蓬的一片。但,呂硯青感到一種自由的氣息,此時,耳邊傳來不知藏在什麼地方的鳥兒悅耳的鳴叫,那一瞬間,呂硯青由衷地感到十分美好。然而……他又想起了死去的娘、不知如今身在何方的令玉姐姐,頓時,他的心又被綁上了沉重的大石頭。
“咦,小哥醒了。”呂硯青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正笑著向自己走來。
呂硯青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您是……”
“我是醫館裏的夥計李橋。什麼時候醒的?”呂硯青道:“昨夜。”李橋笑道:“我看你剛被送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又昏迷不醒,這才七天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