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許念是嗎?”
“嗯。”
陳平看著一旁渾身都散發著寂寥氣息的少女,眼裏閃過不忍,他深歎一口氣,盡量放柔了聲音。
“那我以後就喊你念念吧,我姓陳,是陸家的司機,你喊我什麼都行。不過,我比你媽媽大。”
‘媽媽’這兩個字,他幾乎含在喉嚨裏,許念感激他的體貼,但眼眶刹那間還是不由得紅了,到嘴邊的‘陳叔叔’也改成‘陳伯伯’。
一聲長歎,陳平沒製止她,“你想哭就哭吧,等會兒到學校了就別再哭。”
他是為她好,不過許念隻聽懂表層含義,吸吸鼻子用手背擦了下淚,沒再哭。
該哭的,她在老家都已經哭夠了。
十字路口,紅燈。
陳平換擋拉手刹,又看了眼一旁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突然之間變成孤零零一個人的姑娘,再聯想到她的遭遇,是真的覺得她可憐。
當然,這份惻隱之心產生的原因還有和張曉萍張媽一起在陸家工作多年的共事情誼在裏麵。
他在陸家幹了十幾年,張媽是從小姐出生後才被招進來照顧小姐。小姐讀幼兒園,他開始負責接送,於是跟張媽有了比較多的接觸,但誰會想到在莊園裏遇上車禍?
那條內部道路他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趟,安全的不得了,可據說當時小姐蹲在坡上玩,隔壁傅家剛領回來的私生子開著跑車衝上來,要不是張媽……
意外一旦發生在身邊,沒有人會無動於衷。
陳平心裏唏噓,他知道張媽早年離異,還有個要讀高三的女兒,隻是沒想到小姑娘養在自己外公外婆身邊,居然會長得這麼瘦巴巴的。
除了個子高,眼睛大以外,哪都小。
胳膊就一小圈粗,臉蛋好像還沒他巴掌大,一個姑娘家曬得這麼黑,聽說是她舅舅家蓋房子,暑假在家裏幫忙了?
都是要高考的孩子還在家裏幫忙幹活,由此可見在老家裏的生活過的肯定不怎麼樣。
這麼一想,陳平叮囑起來不免更加用心。
“到了學校你就可以正常上課,早上的課趕不上,正好書都還在宿舍裏。你不用擔心,宿舍裏一切也都安排好,當季衣服被子什麼的在櫃子裏,全部都幹洗過的。還有新的手機和銀行卡在你書包小格子裏,密碼都是你的身份證後六位。”
“夫人的意思,你親戚一家靠不住,屬於你媽媽的那筆錢暫由陸家保管。你放心,陸家肯定不會糊弄你一個小姑娘的。其實你想什麼時候拿走都行,但你現在一個學生還用不上那麼多錢。那些錢暫時留著,以後你畢業了工作、結婚買房什麼的,都是可以用的上。”
他說的這些,許念根本還沒考慮過,甚至在今天之前,這位陳伯伯於她而言也隻是個陌生人,可他是陸家派來的。
在陸家的管家幫她妥善處理好媽媽的後事,擋住舅舅一家的道德綁架,並替媽媽完成她生前想把自己轉到迎安市讀書的願望時,她對陸家便隻有信任。
這位陳伯伯可能知道的還不是那麼多,傅家及陸家給的賠償款和撫恤金已經到位,都以她的名義存在銀行定期裏,這也是她自己的要求。
兩百萬,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外公把媽媽存在他那十幾萬的存款都給舅舅蓋房子時,她已經覺得是筆巨大的財富。
可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她更想要媽媽,也更想讓肇事者以命抵命。
然而對方有權有勢不說,最重要的是還沒滿十六歲。
她本來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這場意外還帶走了她的媽媽,外公外婆上了年紀要指望舅舅舅媽養老,心早就偏了。
許念鼻頭酸澀,目光掠過車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城市的一切對她而言都那麼陌生,但這裏是她媽媽生活過奮鬥過的地方。
再不習慣,她也會咬咬牙習慣的。
“陳伯伯,謝謝你。”
許念的聲音很輕,不過陳平聽見了,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咳,不用謝我,我都是聽上麵吩咐辦事,而且這都是你應當的”覺得這麼說好像不大對勁,陳平停頓了下,訕笑道:“我意思是你不用客氣,好好讀書,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是啊,以後的路還長著。
許念扯了下嘴角,一雙明亮的黑眸像是突然被注入了耀眼的陽光。
她以前日記裏寫的是,好好學習,考上安大然後就可以一直和媽媽在一起。
現在的目標還是安大,雖然媽媽不在了,但是她要留在這座她母親奔走過的城市。
不知不覺間,車子落下速度開進輔道,許念視力極佳,她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不遠處那座氣派的大門,以及掛牌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