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榮忙道:“如此自是最好,有勞詹兄了。”

詹二端起茶杯邊喝邊說:“那可是我的銀子。”

周嘉榮聽明白了,詹二是怕這筆銀子在路上出了什麼岔子,所以才堅持要走水路,同時也是給他展示實力。可惜了,他不知道,他越是展示,暴露得越多。說到底,還是周嘉榮利用了詹二急於出人頭地的心理,若換了詹父,定然不會如此順利。

周嘉榮裝作沒有聽見,隻是讓人去催葉和通他們快點準備好,今天就出發。

葉和通早收到了命令,因此收拾起來很快,清點完銀子之後便來告訴周嘉榮:“三少爺,都準備好了。”

“現在就出發吧。”周嘉榮站起身道。

一行人帶著五萬兩銀子出發去了碼頭,路上周嘉榮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扭頭問詹二:“詹兄,不知可有人收購肥皂,若是價格合適,我想捎帶一批肥皂過來,我世交家中有肥皂坊,日產數百塊肥皂。”

詹二自從用了肥皂之後便摒棄了澡胰子,聽說周嘉榮還認識做肥皂的富商,嘖嘖稱歎:“江南多富商,真是名不虛榮。不知紀兄能拿出多少?”

周嘉榮琢磨了一下說:“幾千萬把塊吧,我昨日在街上逛發現這邊肥皂一兩五一塊,在我們江南,隻需一兩銀子,若能運幾千塊過來,占地又小,還可將運費賺起來。”

這點銀子詹二不是特別看得上,便說:“一會兒我幫你問問。”

一行人來到碼頭。

這是周嘉榮第一次看到碼頭。

漳州府的碼頭很是壯觀,地麵上鋪著青石磚,放眼望去,海天一線,仿若沒有盡頭。

無盡的海麵上漂浮著大大小小的船隻幾百上千艘,不過這些船大多是小型的漁船,隻有少部分是大型的商船。商船上都標記著東家的名字,一望便知。

不過因為海禁的緣故,這些船隻能北上,往北方運輸東西,若是從南邊來的,按照規定便不能進港。

海水自帶一股鹹腥味,不是很好聞,詹二皺了皺眉,直接找到碼頭的舶官,大剌剌地說:“我有個朋友要北上,你幫忙找一艘去杭州府的船,捎帶他們一程。”

舶官認識他,連忙點頭哈腰笑道:“原來是詹二公子,您稍等,小的這便去給您找船隻。”

人走後,詹二對周嘉榮說:“紀兄稍等,我去幫你問問肥皂的事。”

“多謝詹兄了。”周嘉榮感激地說,然後悄悄給劉青使了一記眼色。

劉青借口要上茅房,跟著走了。

不多時詹二便回來了,告訴周嘉榮:“紀兄,你的肥皂若是多,對方可出二兩銀子一塊,你盡管送來便是。”

周嘉榮驚喜不已:“多謝詹兄,等事成之後,我一定要宴請詹兄,請詹兄切莫推辭。”

詹二笑著答應。

不一會兒,舶官回來,說找好了船隻,明早就有一艘船要出發去鬆江府,正好要路過杭州府,可順路捎帶他們一程。

於是一行人將葉和通等人和五萬兩白銀送上了船。

周嘉榮看見了這艘船掛出來的旗幟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張”字,他記在心裏沒表。

回到客棧後,劉青立即向周嘉榮說了所見所聞:“那詹二公子在西邊碼頭上見了一個從漁船中出來的男子,說了兩句話後就回來了。不過小人觀那男子穿著一身粗布短打,肌肉發達,不像是主事,倒像是個跑腿的。”

“漳州府市麵上肥皂才一兩五銀子一塊,他卻能以二兩銀子的價格收購,還多多益善,除了高價賣到海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周嘉榮敲著桌子說。

劉青也讚同:“少爺,看來有些漁船是偽裝,不若讓小人帶人悄悄潛入碼頭,探查一番。”

周嘉榮瞥了他一眼:“急什麼?小魚才出來,咱們就跳出來,小心打草驚蛇了,不要著急,慢慢等,大筆的生意還在後麵,我不信不能引蛇出洞。”

劉青摸了摸腦袋:“是小的太急了,但咱們就這麼幹等著嗎?”

周嘉榮輕輕搖頭說:“當然不是,葉和通他們最快也要十幾日後回來,我準備去附近幾個州府看看。準備一下,明日我們去見了詹二就出發。”

現在他有一張暢通無阻的人形護身符,不趁著這時候到處了解了解情況,那還等什麼時候?

同一時間,詹家,漳州府通判詹向平將詹二叫道了書房:“聽夫子說,你這幾日經常逃課,做什麼去了?”

“告狀精,就隻知道告我的狀。”詹二嘟囔了一句,不想事情還沒辦成便告訴父親,含混地說,“就,就最近交了個朋友,陪他轉了轉。”

“轉到碼頭上去了!”詹向平冷冷地說。

見父親一語道破自己的動向,詹二撇嘴說:“爹,您既然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詹向平冷聲質問:“你今天帶去碼頭的那個年輕人是誰?聽說是個生麵孔。”

見父親都知道了,瞞不下去,詹二隻得說了實話:“……就我一個朋友,我們一起做點生意,免得您總說我隻知道跟袁六他們鬼混吃喝玩樂。”

詹向平可沒兒子這麼好忽悠,他背著手問:“你這個朋友是什麼來路,你可清楚?”

詹二說:“他家開織坊的,每天能生產好幾百匹布。紀兄是家中獨子,他父親有意鍛煉他,便派他出來做買賣。”

這個消息太模糊了,詹向平皺眉說:“就這些,你就把五萬兩銀子交給了對方,不怕對方拿錢跑路了?”

“爹,兒子沒您說得這麼傻,我派人盯著他們的客棧呢,也派了人在城門口盯著,您放心吧,人都在我手中,他們不可能不回來,而且我還派了兩個人跟著他們北上,能找到他老家。”說到這裏,詹二嘿嘿一笑,衝詹向平眨了眨眼睛,“爹,若是他家隻是普通富商,回頭他坐船北上回江南,若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那銀子豈不是都歸咱們……”

“胡鬧!”詹向平給了他一栗子,“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就開始動歪腦筋了。”

詹二摸了摸額頭:“這不是銀子太多了嗎?三萬匹綢緞,就是二十四萬兩銀子,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按照約定,他隻能拿成本的五萬兩銀子和利潤四萬五千兩,加起來還不到十萬兩。聽起來不少,可哪比得上二十幾萬兩銀子一塊兒到手啊。而且海上多風浪,出個什麼意外,誰知道啊,人一死,死無對證,大家又看著紀天明一行人出海的,可跟他沒任何關係。

看著兒子貪婪的嘴臉,詹向平覺得自己是多慮了,這在自己地盤上呢,一個年輕的富家公子哥而已,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即便知道些秘密,那又如何?沒看朝廷派來的將軍都在漳州府折戟了嗎?

而且他這個兒子表麵看起來豁達開朗,交友甚廣,但骨子裏可不是什麼善類。

若那個紀天明不安好心,最後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

他收起了顧慮,叮囑詹二:“先搞清楚對方的來曆,親屬,不能動的人絕不能動,你若是為了點銀子,惹出大亂子,別怪老子家法處置。”

詹二笑嗬嗬地說:“爹,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什麼人能動,什麼銀子能拿,兒子心裏清楚著呢。”

“行了,滾出去,不要給老子惹亂子。”詹向平不耐地吼道。

“去附近逛逛?”詹二驚訝地看著周嘉榮,“紀兄可是在漳州府呆膩了?是我失禮,未盡地主之誼,不若由我做東,帶紀兄轉轉。”

周嘉榮笑道:“若能有詹兄帶路自是最好。我這次想在附近府縣轉轉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特產,到時候采買一些,運回江南,不然空船回去太浪費了。”

詹二說:“原來如此,紀兄可真是個做生意的料,時時刻刻都惦記著這做買賣的事,想不成功都難。”

周嘉榮謙虛地笑道:“這不是想做出一番成績給我父親看看嗎?免得不會念書,考不上童生,他便將我貶得一無是處。”

“紀兄精明能幹,這筆買賣若是成了,一定能讓伯父刮目相看。不知紀兄想去哪兒?”詹二問道。

周嘉榮眼睛裏有些迷茫:“詹兄也知道,我是第一次來漳州府,對附近的府縣並不了解,還請詹兄定奪。隻是這一趟要麻煩詹兄了。”

詹二嘿嘿笑了笑說:“我們去汀州府怎麼樣?”

周嘉榮還沒說話,旁邊的袁六噓了起來:“詹二,你又假公濟私,嘖嘖!”

周嘉榮一頭霧水:“哦,這裏麵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內情嗎?”

袁六還想說,旁邊的詹二紅著臉斥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再說,再說你就別想跟著我們去汀州府玩了。”

袁六連忙舉手:“好好好,我不說,反正到了汀州府,紀兄也會知道的。”

周嘉榮見兩人打著啞謎,很是疑惑,可看詹二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他也就沒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