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短衫，腳下短靴，韓厲便挑起擔子出門，韓瑤緊跟其後。
既是遊醫，便要有個遊醫的樣子，儒服和長靴肯定是不能穿的，那是讀書人的裝扮，大膽穿出，要挨板子的，嚴重者甚至要抓去坐牢。
出了門，韓厲看向小妹，“咱們去哪接活兒？”
韓瑤眼神一滯，囁嚅道，“柳巷。”
兩個字出口，她低著腦袋，臉色紅彤彤的，大為不好意思。
韓厲想了想，想到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眼神也是有些古怪。
所謂柳巷，是一條十裏長街，位於天風城西北角，西城多是窮苦之人，柳巷算是最繁華的地兒。
**作樂，鬥雞鬥鳥，占卜治病，三教九流之人都彙聚於此，書院大儒斥責為藏汙納垢之地，但一座城裏有光明必有黑暗，這些東西總是少不了的。
之前的韓立，這些地方是從來不去的，倒不是潔身自好，而是嫌掉價。
好歹是書院的學生，就算是**作樂，也要去快活林、風月閣之類的雅處，柳巷是不屑去的。
“你還去嗎？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韓厲看向韓瑤，笑著問道。
平心而論，韓厲心中雖是對這小妹百般憐惜，但也清楚，她外表柔弱，骨子裏卻是極有主見之人，生在世家豪門，保管是個厲害角色。
韓厲有心培養她。
畢竟，自己未來的道路肯定還是武道，家裏一檔子事，還要靠小妹撐起來。
韓瑤咬咬牙，“去。”
“走起。”韓厲大笑兩聲，快步而走。
……
柳巷，得名於寬敞街道兩旁那一棵棵幾人合抱粗的垂柳，正是盛夏十分，綠意瑩瑩，白絮紛飛，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妙手回春，專治疑難雜症！”
“鐵口直斷，一卦千金！”
“祖傳神藥，惡蟲不死我死！”
……
一聲聲吆喝，繁華的氣息撲麵而來，韓厲嘴角噙著一絲笑容，韓瑤卻是低眉順眼，雙手緊緊捏著衣角的錢袋，不敢有半點大意。
這地方，金手指可是不少，稍不注意，就成了被宰的肥羊。
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眼見幾個攤位之間有塊空地，韓厲大步走去，準備開張了。
“啊！”
“我的腿！”
“撞著我的腿了，要折了！”
韓厲在人群中小心前行著，忽而，一聲淒厲慘呼陡然在身畔響起。
他低頭一看，隻見在自己左側，一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老嫗，抱著枯廋的身軀，正在地上滾來滾去。
“不長眼的小夥子啊，撞死我了……”
“哎吆吆，哎吆吆……”
“我老婆子要死了……”
見到這一幕，韓瑤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住韓厲的胳膊，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
片刻時間，兄妹倆周圍便是圍成個圈子，人群指指點點，笑著看熱鬧。
這樣的橋段，幾乎每天都要發生，甚至形成一份固定的營生。
在柳巷，這叫“殺生。”
“殺”的不是生命，是生手，一條街就算再長，擺攤的也就那麼多，日子久了，誰是新人誰是老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新人來這裏做生意，第一關便要喂飽這群人。
韓厲眉頭微皺，看看周圍，再看著地上這老嫗，眼中現出一絲莫名神采。
前世的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情況，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竟然有人敢碰自己的瓷？
不知為何，韓厲不覺憤怒，反而是覺得有點好奇和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