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1 / 1)

鍥子

公元前230年,秦滅韓國,標誌著蘇秦的連橫策略徹底失敗,秦國一統天下的鋒芒將銳不可當。

然而這並非天意,秦自穆公以來,曆經數代建立起來的大秦帝國,終將在瞬息間轟然倒塌,因為秦國的天命已然到頭。

天命即是天意,天意支配著萬物,支配著統治王朝的興衰更替。

命數既定,天意難違。但此時的秦王乃是嬴政,他是近百年來最優秀的帝王,他的能力遠遠超越了秦國曆代君王,他不甘心自己的帝國毀在天意上,於是他派出一隊使者遠赴東海,去尋找一種可以與天意抗衡的力量——神意。

第二年,公元前229年,使者終於歸來了。

接著,六國中軍事最強的趙國滅亡了,秦國盡收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燕王宮最近似乎有些詭異,自太子姬丹從秦國逃亡歸國後,便終日匿於深宮之中,恍恍而不敢見天日,每每到月明之夜便會焦心如焚,踱步徹夜直到天明。謀士田光臨危受命,萬金尋訪天下奇人,頃刻間,六國之巫醫、方士之流紛紛湧入燕國。太子大喜,連日召見,不尋仙,亦不問道,隻求解星象,可惜一連數月也未有人能解太子所示之星象。太子甚哀,日益衰弱,恐命不久矣。

太子的身體急轉直下,直到有一天,田光帶回了一個人,一個持劍的劍客……

“閣下並非巫醫也非方士,可解吾心頭之惑?”太子縮於帷帳之後,木然問道。

“可解。”持劍人冰冷的答道。

“閣下可知,這一連數月天上的星象為何都不曾移位?”

“天將大變,此乃天意也。”

“天意何解?”

“天狼入主,吞周而亡諸侯。”

太子話鋒一轉,突然問道:“閣下可知天火?”

“火從天降,不焚草木,但凡人觸之即死,唯天命者不傷。”

太子猛然起身,急切問道:“何為天命者?”這個答案他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天命者非神,非人!”持劍人不急不緩的話語依舊是那麼冰冷,但卻在此時升騰出了濃濃殺氣,“乃妖孽也!”

“嘩”的一聲,厚厚的帷帳被扯開了,太子伏地而跪,慟哭道:“先生救我!”

不料,持劍人卻漠然無睹,“你窺視天機,理應受此天罰,吾等不可逆天而行,還請太子歸還石鏡!”

“啊?為何?”太子驚詫萬分,“為何我就不可逆天?”

“命數,”持劍人歎道,“你非天命,鬥不過他的!”

“不!不!我不甘心!”太子拚命搖頭,狂笑道,“二十年前我和他同為趙國人質,為何他今日可以吞並天下,而我卻隻能躲在此處度過餘生?為何?為何啊?”

持劍人閉起雙眼不再理會,幽冷的催促道:“還請太子歸還石鏡!”

“晚了!”太子哭也哭夠了,笑也笑夠了,瘋癲之後終於露出了狠相,“如今石鑒已落入他之手,而今你若不助我,將來必定要被他所噬,事孰輕重還請閣下自斟!”此時一陣邪風吹開了窗,無力的陽光照上了一張幹癟的臉,高突的顴骨,深陷的眼窩,以及那慘白如紙的麵色。

誰能想到,這一張垂暮麵容的主人今年才不過二七而已。

持劍人雖早已料到此景,可當他親眼見到時卻也驚楞住了,“你……”

“閣下神通廣大,想必也已發現西北方的不尋常了吧!?”

持劍人啞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妖邪當道,雞犬不留!”太子苦笑,“今日不除,他日必成禍患!”

持劍人仍是啞然,麵若冰霜的麵容依舊不露半絲表情。然而,這隻是表麵。此刻他的內心有如在波濤洶湧的大海裏沉沉浮浮,三分無奈,七分恐懼!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這種害怕的感覺又回來了。

“閣下莫要猶豫了!”太子繼續跪求道,“閣下若是答應,我願傾一國之力來助閣下!”

良久,持劍人終於答道,“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十日後我再來找你!”

“敢問先生大名?”太子見他要走,急忙追問道。

持劍人知道,這一刻的決定將會讓他的命運變得不可扭轉,他的名字將和他的劍一樣成為一個夢魘,一個不可存在於這世界的夢魘。

他頭也不回,狠心的丟下兩個字,“荊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