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風雙傑(1 / 3)

一老一少對坐而食,不覺玉兔高掛,二人吃的心滿意足。鷹飛揚收拾了桌椅板凳,將嚴直讓到了一張床上,又燒了一大鍋開水給他燙腳。老叫化今日酒足而神怡,泡腳泡的通體舒爽,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夜來無語。第二日清晨,鷹飛揚先起,燒好了早飯,又取了一壇酒來。嚴直問他:“今日吃什麼呀?”鷹飛揚道:“隻有一些風幹的兔肉,我剛才又弄了一些風幹的魚,您吃嗎?”嚴直道:“你平常也是這樣燒飯給老根叔吃嗎?”鷹飛揚道:“不是,都是老根叔燒好了喊我吃的。老根叔很忙的,有時打些東西出去換點東西回來,他說要到遠處去賣,會有兩三天不回來,我就這樣做給自己吃。老根叔愛喝酒,他回來了咱們就多燒兩樣,燒的再多老根叔也會吃完的。”嚴直問:“老根叔這次有多久沒回來啦?”鷹飛揚道:“有十七八天了,也不知是怎麼一會事。”老叫化道:“我們吃了早飯就到處找找。”鷹飛揚大聲叫好。嚴直有些心事,酒喝的也少了一些,又將剩下的魚肉兔肉打包放入懷中,匆匆拉了鷹飛揚的小手出去尋找。

來時嚴直留意四周,仿佛此處的出口在南方,別處好象少有人行的痕跡。他一生身經百戰千戰,直覺敏銳非常,挽了一隻小手徑往南方尋找。鷹飛揚也不問他,隻管和他講些山裏的兔子如何好玩,小鳥如何叫的好聽,水裏的魚如何美味,蛇在什麼地方活動。嚴直聽了倒也稍解煩惱。二人尋了幾個時辰,到了一條小溪邊休息,嚴直取了冷魚冷肉出來吃食。鷹飛揚頑皮,跳到水中捉魚,不一刻便抓了一條大白魚上來,往岸上一甩。大白魚在地上亂跳,嚴直看了好玩。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條魚扔了上來,嚴直上前去拾,想到烤魚的滋味不免又是口水直流。右手拿了一條,待抓另一條時,卻發現魚尾巴不遠處有一枚蠍子釘,通體藍色,當然是劇毒無比。周圍有幾隻死螞蟻,心中一顫,撕了一幅衣襟拿起觀看,蠍子釘入手沉重,卻是一件霸道的暗器了。嚴直心中躊躇,對鷹飛揚道:“小揚,你在這裏將這兩尾魚烤了,我去那裏看一下。”用手一指前方,搜尋而去。

走了不遠,又發現了一段折段的刀尖,旁邊樹枝樹葉落了一地,顯是有人在此打鬥過。嚴直全神貫注,一步步往前探去,漸漸的前方已到了一處斷崖邊,斷崖下躺著兩個死人。一人五十歲左右,國字臉,濃眉虯髯,粗服布鞋,身上傷痕累累,刀傷劍傷十七八處。另一人錦服長袍,足蹬緞子快靴,手中一把沒了刀尖的鋼刀。嚴直俯下身去,探探兩人肌肉,卻也不甚僵硬,想來死了不到兩天。嚴直猜測:這粗服漢子想來就是老根叔了。摸了摸他的身體,查看有些什麼東西。此人雙手修長,渾身肌肉結實,想來一定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眼大如銅鈴,腰間革囊內有些碎銀。再一摸身體,腰間貼肉懸了一塊玉牌,色作碧綠,入手微溫。嚴直一楞,這卻不是尋常人家所有的啦。這塊玉二寸見方,雕作虎頭形狀,兩眼仿佛要發出光來,邊上還有三個小字:玉虎令。嚴直大惑,解下放入懷中,又去看另一人,此人圓頭胖臉,肚腹微挺,懷裏有百十兩銀子,腰間有一個革囊,放了半袋蠍尾釘,左邊臉上有一道刀疤,懷裏有兩封信。拆開一看,一封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一篇是漢字,仔細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怔仲不語。

“祈連雙雄叩拜,所囑之事已有頭緒,十日之內當有消息。關防圖譜盡在此人心中,自當竭心盡力擒此人以赴府上,重金之賜,不敢有托。甲子年三月初九。”卻是不久前所寫。祈連雙雄嚴直自是知曉,兄弟二人乃是祈連山有名惡人,哥哥“電劍”單勇,弟弟“血刀”單雄,皆是武林中有名人物,一向做些沒本錢大買賣。這關防圖譜更加讓人心驚肉跳,不知如何與他們二人扯上了關係?卻又是誰收買他們弄關防圖譜呢?此事卻是天大的幹係,卻不能等閑兒戲了。

時當宋朝,金人頻繁騷擾。宋朝主上無能,朝中忠奸對抗。大學士寇準一柱擎天,砥柱中流。邊關有胡不畏大帥統兵鎮守,手下三十萬士兵將邊關守的鐵桶仿佛。時有武林中人前往投軍。胡不畏文弱書生相貌,一襲青衣,一柄羽扇,談笑間令金人數次奔襲土崩瓦解。金人恨之入骨,與寇準外將內相,力保大宋子民安康。三年前金主完顏赤日著手下武相拔烈率精銳武士三十三人刺襲。瓦衣鋪一戰,胡不畏手下二十八鐵衛盡皆戰死,三十一金人魂斷瓦衣鋪,二人夾斷臂拔烈而去,胡不畏臥床不起二月。金人趁機起兵,邊關洪家堡飛鴿傳書,“醫神”原一指星夜前往救人。河南飛雲嶺“一劍破天”石威登高一呼,八方傳下飛雲令,大幫小派各遣門人相聚雁門關外八十裏回風坡洪家堡。五月十五日,二千餘人月夜血盟,擒“塞外孤狼”夏獨行祭旗,公推無色大師,“一劍破天”石威,“青鬆刀”洪雨田,“九死先生”劉威,“鬆江釣客”餘一鉤領頭,兵分五路,出雁門關。十八日,五人各率好手十人撲襲金人大將軍“烈豹”金破日。九裏溝一役,金破日設計,“青鬆刀”洪雨田,“一劍破天”石威,“鬆江釣客”餘一鉤三路盡數戰死。金破日族人“長白十六騎”與無色大師一路對個正著,雙方盡皆戰死。“九死先生”劉威一路十人盡折於金破日手下左右護衛使“黑風雙傑”之手,隻有劉威趁亂著金人服飾,藏在一匹無主戰馬腹下接近金破日大帳。知勢大不易得手,在大帳外三十米處一個土丘內覆草張弓以待。總算邀天之幸,金破日盡折宋人五路殺手,心中高興,攜酒出帳對月飲酒。前後護衛不疑有人在此埋伏了兩個時辰,盡離他十丈外以免擾他雅興。劉威瞅準金破日上下左右,穿雲箭四箭齊發,近在眼前再無不中之理。金破日聞弓箭之聲也不遲疑,一蹬腳就往上跳,避過了咽喉要害,身上鐵甲遮擋,穿雲箭透甲而入右胸,小腹,大腿更加被射了個對穿。劉威扔了穿雲弓,抽出三節龍頭棍就是全力一記。金破日前後護衛使“摘星拿日”耶律剛,耶律強兄弟已經趕到。耶律強搶在金破日前麵,耶律剛虎尾鞭出手直奔劉威。“九死先生”劉威一生鬥勇鬥狠,最善與人賭鬥。心想“拚了受你一鞭,一定要將金破日拿下。耶律強赤手空拳,難道還會肉身擋我一棍不成,”龍頭棍並不回防,直擊而下。耶律強並不回防,挺右肩硬受一棍,“啪”的一聲,正中右肩,肩骨粉碎,耶律強人往後仰,昏死過去。耶律剛虎尾鞭勁嘯聲中正打在劉威左腿,一條左腿立刻飛了出去,鮮血狂湧。劉威一聲歎息,往後便倒,疼的暈了過去。

第三日劉威醒來,卻躺在一張床上,周身再無絲毫力氣。耶律剛一旁虎視,見他醒來怒形於色,說道:“金大帥念你勇氣,放你回宋,剃眉削發,你這就走吧。”劉威一聽,既羞辱非常,又暗自慶幸。金破日也不知是生是死。耶律剛將他一手拎出帳外,將他放在一匹馬上逐出營帳。劉威強打精神,忍痛騎了三十裏,有路過的宋兵將他扶入胡不畏大帳。胡不畏此刻經“醫神”原一指十日不眠不休的救治調養將息,內傷已有起色,外傷卻是無妨了。立刻入帳查問詳情,告之其餘人等無一半人生還。二千餘武林健兒與金人一個五千兵馬的先鋒營遭遇,雙方激戰一夜。金人不長於夜戰,諸多陣法無從展開。武林中人手纏白布,雖個個武藝高強,卻從未與軍隊鬥戰過,還是經不住金兵軍隊漫山遍野衝殺,又是箭雨,又是成群結陣衝殺包抄,殺的血流滿地,屍橫遍野。看看抵擋不住,卻被胡不畏手下副將“大關刀”王勇勝率二千宋兵突襲,先斷後路,再來長弓大箭齊聲呼喝。金兵各自驚駭,立刻被衝散隊形。這一下武林中人大發神威,掄刀弄劍,舞棍耍鞭,精神大震。幾番砍殺下來,金兵死傷大半,又被宋兵幾番箭雨,連對結群圍追堵截,五千金人不曾走脫一千。這一戰盡折金人鬥誌,以二千烏合之眾力抗五千金人精兵,八麵崗一戰,威震金人朝野,中原武林卻也是元氣大傷。 原一指剛好在帳中,連忙與劉威診治。胡不畏就在一邊看望,與劉威說些話。“醫神”原一指沉默許久,一聲歎息:“劉大俠,您身中子午斷功散,此為金人密法,不傳中原醫家。今後您武功盡失,原一指無能了。”劉威大笑:“大丈夫死則死耳,武功盡失又有什麼關係。金破日如此折辱我,原不過認定我必自殺以動軍心,以失我中原大宋武人誌氣。我偏不順他心意,今後我當攜弟子遊曆四方。我大宋男兒能屈能伸,這點小事不勞先生費心了!”胡不畏大喜,讚道:“劉兄,此真豪傑也,胡某佩服,但教胡某有一口氣在,定不教金人入關半步。”二人雙手緊握,相視而笑。

過三日,金人拔營退兵,邊關暫解兵災。劉威與所餘武林中人盡回中原。胡不畏病情大好,邊關將士盡知八麵崗之戰之豪烈,九裏溝一戰之悲壯,自是更加士氣高昂,用心盡力。雙方各有細作密探,這卻不是武林中人所能勝任的了。前些日子聽邊關傳訊,金破日臥床三年,傷勢已愈,手下左右前後護衛使盡赴中原刺探消息。宋朝武林健者各各用心,都想殺耶律兄弟,“黑風雙傑”於中土。這時節出了這麼一封信,嚴直自是心中亂跳,也不知關防圖譜有沒有被“電劍”單雄帶走。此等緊要之事物老根叔不會帶在身上,力戰而死自是不會吐出半個字。“血刀”伏屍在此,“電劍”單雄不知所蹤自是受傷而去,要不也不會不帶走單勇屍體,也有可能有了什麼事單雄要立刻遠遁,這卻不是自己空想所能知道的了。

嚴直埋了老根叔,取了玉龍令在手,心中想著鷹飛揚:老根叔如此與他在一起,自是受人之托。此人定然大有來頭,絕不是什麼惡人宵小。老根叔手腳粗糙碩大,外門功夫一定不錯,瞧他木屋搭建的精巧,當是聰明能幹之類的人物。住在荒山野嶺,一定在躲避什麼。鷹飛揚很有禮貌,謙遜機靈,當是與此人言傳身教有很大關係,此人一死所有線索頭緒就此根根斷絕。現在這裏鷹飛揚是一定不能呆的了,立刻無聲無息離開最妙。理了理思路,順原路而回。

鷹飛揚坐在河邊等他,魚香飄的又將老叫化口水引了出來。嚴直大聲笑道:“小揚,爺爺找到你老根叔了!”

鷹飛揚大喜:“老根叔在哪裏?怎麼不見他人呢?”

嚴直道:“你老根叔有事要出山一趟,走的匆忙,來不及知會你,留下這玉佩讓我轉告你,讓你跟我走。十年以後他自然會去找你。”說完,將玉佩交給了鷹飛揚。鷹飛揚伸手接過。他年方十歲,自然不會懷疑老叫化騙他,摸了摸頭:“玉虎令本是老根叔怕我弄丟了自己收藏著的,說等我長大了再給我的。爺爺,老根叔前幾日到什麼地方去了?”嚴直隨口答道:“他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有事,沒與我細說,隻是讓你跟我走,別在這山穀住了,托我帶你出去,找一個老師教你讀書,還說日後會重重謝我。小揚,咱們這就走吧。”

鷹飛揚自語道:“老根叔怎麼不見我了呢?原來隻是三四天不見的,現在要十年以後再見,太長了!”

嚴直心中憐惜,握著他的小手往回走到小河邊,將魚兒一人一條拿了二人邊走邊吃。鷹飛揚既然知道老根叔的下落,知道自己將和爺爺一起出去對他來說自是最好,況且說不定日後還能見到疼他憐他的呂姑姑。過了一會兒,心中又高興起來,蹦蹦跳跳的在前麵。嚴直心中感慨:“這孩子現在無父無母,更無貼心之人關愛,與自己投緣自然不能讓他到處流浪。這小孩子骨骼身段不錯,收他做徒弟倒也不錯。隻是自己生性散漫,自在了一輩子難道老來竟要被這樣一個小孩束縛了手腳嗎?自己教他武功倒也勝任,如教他文章就有點強人所難了。自己從不與人親近,難得與這個小孩子投緣。難道真是老了,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卻又無以回報,三丫頭日後問起來可有點掛不住臉,這倒是麻煩的事。

嚴直生性豪爽,古道熱腸,陪鷹飛揚回來找人自是小事一件,吃了別人的癩蛤蟆肉,青蛙肉,蛇肉,老鼠肉,百腳蟲才是欠了別人大大的人情,自當用心回報。一路邊走邊想,不覺又回到了木屋,烤魚自是吃的一點也不剩。

鷹飛揚道:“爺爺,咱們晚上還在這裏睡吧?”嚴直心頭一動:“小揚,你老根叔已走了,說以後也不會回來,你和我一起走了以後也不要回來了。咱們將吃的喝的帶一些,昨日你從哪裏弄的酒呀?再弄一壇出來,咱們馬上就走,老根叔叫你日後不要再來這個地方,將這木屋一把火燒了,免得日後想念。”鷹飛揚有些奇怪:“老根叔為什麼要把這木屋燒了,他最愛這木屋了,真是奇怪?”走入屋內,拿了一些吃的,還有一些別的。嚴直道:“酒呢?”鷹飛揚道:“在東邊一棵鬆樹下,老根叔埋在那裏的,這就過去挖吧。”嚴直大喜,一把火弄到了屋頂上,片刻火光雄雄,鷹飛揚挽了老叫化的手,往東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