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濤聽罷,不由眉頭一皺,舉起袖子看了看,卻不知左手衣袖上不知何時釘了幾根銀針,正是碧雲庵獨門暗器“素女銀針”,老臉一紅,一時竟怔在原處,半天沒說一句話。
此時,身後站著三名漢子居中的一位上前兩步:“幫主,十招之約未過,小丫頭暗箭傷人,使些不入眼的小玩意兒僥幸得手,幫主不必與她糾纏,幫主‘鷹飛九天’一出,諒這小丫頭逃不出兩招。”
梅濤淡然一笑:“算了,呂姑娘心計過人,拚了一臂打我兩針,勇氣可嘉,難道我還能讓後輩笑話?呂姑娘,代向尊師問好,吳強之事,今日就此一筆勾消,還望呂姑娘以後不要與我長勝幫為難,碧雲庵與長勝幫從此兩不相傷。”
呂飛燕暗暗叫苦,想不到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梅濤心計深沉,今日賣了自己天大的麵子,自然是不願與碧雲庵衝突,偏偏又覺得碧雲庵從此欠長勝幫一個人情,以後不免有些束手束腳。左手一抬打了一個響指,棗紅馬從不遠處跑來,一欠身對梅濤說道:“梅幫主,今日多謝手下留情,碧雲庵自有師傅作主,晚輩不敢擅專,晚輩這就告辭先走了。”
梅濤大笑,大袖一甩,領了手下回身便走。吳剛狠狠的看了呂飛燕一眼,也大步而去。呂飛燕忍痛上馬,咬緊牙關,正要策馬往前。忽然聽到前麵不遠處傳來聲響,仔細看去,卻原來是鷹飛揚從一條小河邊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老叫化,拄著一根竹棍。正感到奇怪,鷹飛揚已經跑到馬前,“姑姑,您先下馬,我們一起走,好嗎?”
呂飛燕聞言下馬,望著他問道:“飛揚,我不是讓你先走的嗎,怎麼還在這裏?”
鷹飛揚道:“我走了不遠,前麵小河邊有一個小坑,我就趴在裏麵看你和他們打架,不知怎麼的身邊就多了這位老爺爺,後來你被那個壞人打傷了,我正要起來,卻被爺爺壓著我讓我別出聲,後來那些壞人走了,爺爺才讓我過來。姑姑,您疼嗎?”小手伸出,就要往呂飛燕右臂探去,一根竹棍往他手臂上一敲,“別動,你姑姑娘手臂斷了,你去找兩根柳條來,要快!”
鷹飛揚大吃一驚,“姑姑,真的嗎?”
呂飛燕一點頭,又衝老叫化一欠身:“不知老前輩高姓大名,呂飛燕這邊有禮了。”
老叫化子點點頭:“三丫頭,咱們有三年沒見了吧?要不是你頭上這一對簪子,我還真的認不出你來,你爹還好嗎?‘三鮮碧酒’老叫化可有好多年沒有喝了。”
呂飛燕一愣,怔了片刻,大喜:“嚴叔叔,真的是你嗎?嚴叔叔,飛燕可想死你啦!”近前一步,左手拉了他的衣袖,仔細觀看,老化子濃眉鷹眼,一臉笑意,前襟裏不知放了些什麼東西鼓鼓囔囔的,腰上掛了一個特大的酒葫蘆,兩隻肥大的手正在懷裏不知找些什麼。呂飛燕笑道:“嚴叔叔,您怎麼這麼長時間沒到我家去喝酒?我爹可時常念叨著您,什麼時侯一定來我家陪我爹喝酒。我爹可一直珍藏著兩壇‘三鮮碧酒’舍不得喝呢!”
老化子大笑:“還是這樣鬼靈精,知道老叫化子稀罕什麼東西。你先坐下,待我把你臂骨扶正了,那小孩子手裏拿的柳條倒是挺合適的。別動,接不好我在你爹麵前可說不過去。”
鷹飛揚拿了八九根柳條,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姑姑,您現在好些了嗎?還疼嗎?等我長大了一定好好的揍他們一頓,”嘴裏說個不停,氣忿忿的樣子讓呂飛燕心裏一熱。老叫化子胖胖的手指就如同彈琴一般,將柳條東扯一截西扯一段,長長短短的弄了幾根放在地上,扶正了胳膊,暴喝一聲,象天邊打了一個雷一般。呂飛燕一愣,耳中“嗡嗡”作響,低頭一看,折斷的胳膊已然複位,老叫化子正將柳條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層層繞個不停。
鷹飛揚從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老叫化將他一屁股喝到了地上。他雖坐到了地上,眼睛可沒閑著,老叫化雖將他的腦袋震的嗡嗡作痛,他卻看清了老叫化雙手開合快如電閃,奇快無比的就將呂姑姑的斷臂接好,心中大生豔羨:“化子爺爺的手倒是真快,上次老根叔給黑狗接腿可慢多了。” 心中正想著,老叫化已然接好了呂飛燕的斷臂,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對呂飛燕道:“三丫頭,這是生骨丸,一天一丸,一日三次,喝個十天也就該好了。半個月內這條胳膊不可用力,現在你也別騎馬了,慢滿的先走幾天吧。哎,這小孩子是誰?倒是挺可愛蠻好玩的,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呂飛燕心中一動,老叫化孤單寂寞,一生無徒無子,絕少與人交往投緣,如能讓鷹飛揚與老叫化同行,倒是一件美事。老化子性情孤單寂寞,武林中敬的人多親的人少,真是相知滿天下知己無幾人。鷹飛揚如能獲他親睞,也算是我幫了飛揚一個忙了啦。心中暗自思量,稀裏糊塗的忽然想到了幫飛揚一個小忙,心中一熱,這個飛揚卻不是那個飛揚了。老叫化見她半天不言語,一個人如有所思,竹棍虛空一晃,“呼”的一聲,勁氣排空發出輕嘯,“三丫頭,在想什麼呢?還不去想法子去弄點東西給老叫化吃吃!老叫化會吃不會做,剛才在河邊弄了幾條魚,你去弄來吃了,跑了半天,老叫化要去曬曬太陽了。”說完,一個人找了一個蔭涼睡覺去了。
呂飛燕也不打攪他,拉了鷹飛揚的小手往河邊走去。正是桃花紅李花白的時節,小草新綠,柳枝含春,小鳥蝴蝶什麼的穿梭來去。鷹飛揚興高采烈的走著,東張西望不亦樂乎,居然又唱起歌來。呂飛燕也不阻他,看著他小小的身影不禁有點發呆:“咦,怎麼和飛揚小時侯這樣相象,蹦跳笑鬧一刻不停。”二人走到河邊剛剛鷹飛揚藏身的地方,果然不遠處有幾條肥肥大大的魚兒,被一棵野草穿著。呂飛燕正要用劍剖魚,鷹飛揚道:“姑姑,我來吧,您歇一會兒。”呂飛燕道:“你會嗎?”鷹飛揚笑道:“我家前麵有一個大大的池塘,老根叔常捉些魚回來,我有時幫他弄,我身上還有燒魚的作料呢!”抽出一把小刀,剖魚挖腮,忙的有模有樣,洗幹淨了,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攏了一些枯枝起了火,削了一根粗些的樹枝,削尖了將幾條魚兒一一攛起,就著火烤了起來。舉了一會兒,呂飛燕見他舉的吃力,幫他舉魚烤火。鷹飛揚謝了一聲,抽出彈弓,說:“姑姑,我去打幾隻鳥來,”一溜煙的跑遠。呂飛燕覺得好玩,看著他左邊一弓右邊一彈,這附近的鳥兒也不知何時得罪了這個要命的主,片刻之間七八隻鳥兒魂歸極樂。鷹飛揚將它們小腳爪兒一拎,一隻手四隻弄到河邊免不了又是開膛破肚之苦,伐毛洗髓之災。鳥兒小,烤起來也快。他忙了一些時侯,肉香四逸,他又從身上掏出三四個小瓷瓶,黃的白的黑的,也不知裏麵裝了什麼東西,灑灑外麵,噴噴裏麵,香味更加濃鬱了。
鷹飛揚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姑姑,您吃魚還是吃雀兒?“
“我魚也吃,雀兒也吃,”忽然聽到老叫化的聲音。老叫化正從遠處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好香好香!”摸出酒葫蘆喝了兩口酒,撕了一塊魚,拿了一個雀兒,開懷大嚼。鷹飛揚用小刀削了一塊魚肉遞給呂飛燕,自己也拿了一個雀兒吃了起來。老叫化酒興飛揚,“這魚兒烤的倒真是不錯,小雀兒焦而不糊,也是不錯,小鬼頭手倒是蠻巧的,彈弓也打的有模有樣,是誰教的?”
鷹飛揚正吃著一個雀兒,答道:“是老根叔教我的。”
老叫化一楞:”老根叔,老根叔是誰呀?三丫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呂飛燕將經過說了一遍,末了說:”嚴叔叔,我看小鷹人倒是挺好的,所以想幫他找他的老根叔一下。可現在我的胳膊這樣,有一些事情也不方便,您能不能幫我一下?“
老叫化將頭一歪:”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呂飛燕道:“嚴叔叔,小鷹住的地方可能並不遠,您帶他去一趟,找到老根叔最好,找不到您就把他帶到我家,我讓我爹幫他找一個師傅。他人品不錯,秉性善良,人又聰明,有人幫他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您看呢?”
老叫化想了片刻,“三丫頭,這魚真是他烤的嗎?”
呂飛燕大喜:“是啊,我可沒這麼好手藝,幹脆讓他陪您十年八年的,說不準他還能烤些別的什麼好吃的東西!”
老叫化大笑道:“三丫頭,你喜歡他卻拿我來做人情,算盤打的精。也好,就這樣吧!”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塊牌子:“三丫頭,也不是老叫化怕梅濤,你與長勝幫的事情總歸要有一個說法。梅濤圓滑老辣,要你命是絕對不會的。長勝幫近年來風生水起,聲勢日大,自然不能因為你是碧竹庵弟子而弱了自己的威風,卻也不會與碧雲庵衝突。梅濤今日做的幹淨漂亮,怕是那兩根素女銀針也是故意讓你打的。這一塊牌子你幫我送到丐幫,告訴他們我六月十五在長山峰頂。咱們這就分手吧。”
呂飛燕將鷹飛揚拉到一邊,對他道:“姑姑有事,請嚴爺爺幫你找老根叔。嚴爺爺有很大的本事,對人很好,可能脾氣不是很好,你也不用害怕,你如能將他的本領學會了,將來一定很有出息,”伸手摸出一塊玉牌:“姑姑沒什麼送你的,這塊玉牌是送給你避邪的,再見吧。”
鷹飛揚大聲道:“姑姑,你對我真好,將來我一定去看你。姑姑,我給您磕頭!”呂飛燕忙將他扶起,“飛揚,別這樣,你是一個男子漢,以後不能隨便給人磕頭的,懂嗎?姑姑走了,這一匹馬給你們騎,有時間姑姑一定會看到你的。你一路聽話,這就走吧!”
老叫化大感有趣,這小孩子倒是可愛,摸摸手中尚有餘熱的雀兒,喝了口酒:“小揚,咱們這就走吧。”將手中剩下的雀兒魚兒一古腦用一塊破布包了,騎上呂飛燕的棗紅馬。鷹飛揚正在戀戀不舍的看著呂飛燕漸漸走遠的背影,忽然後背一緊,身子騰空而起,直往半空飛去,大驚之下並不慌亂,瞧著老化子在馬上笑嘻嘻的望著自己,半空中還以一笑,張開雙手往老叫化頭頸抱去,老叫化也不避讓,伸手在他屁股上輕輕拖了一下,鷹飛揚落在馬上,也不怎麼疼痛,麵對麵望著老叫化問道:“嚴爺爺,咱們現在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