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巴特開始準備打狼的工具,選來選去他選中了一條扁擔。這扁擔是一個漢人幾年前留在他家裏的,紫色的木頭,很結實,在手裏耍了幾下,很合手。孟和巴特搞不到槍,刀又太短,他覺得扁擔最為合適。這天一大早,他安排老婆到遠處去放羊,他獨自騎馬向敖包山跑去。
剛剛八月,草原早晨的風已經很涼。巴特打馬衝上山頂,舉目四望。但見草原浩瀚無邊,風吹草低,牛羊片片,卻不見半隻狼的影子。巴特下了馬,並讓馬自己去吃草,然後他拿起扁擔,大踏步向山下的幾條溝走去。他橫握扁擔,一條溝一條溝仔細搜索,但是除了發現了一些狼糞,還是沒有發現狼的影子。
巴特有點失望地從溝裏鑽出來,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一片樹林旁,有什麼東西在草地上躥躥跳跳。他手搭涼棚望過去,不禁打了個冷戰,是狼!隻見幾條狼分工合作,正在圍捕野兔。這幾年草原上的野兔和黃鼠大量繁殖,給牧人帶來很多麻煩,現在狼倒裝起好人來了!孟和巴特大吼了一聲:壞東西們,哪裏走!手提扁擔猛衝過去。聽見人吼,幾隻狼停止捕獵,一起朝這邊張望。其中一隻狼突然把嘴巴伸向天空,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好像在恐嚇孟和巴特。但是巴特卻走得那麼沉著冷靜,雄赳赳、氣昂昂,仿佛身後跟著千軍萬馬。野狼從來沒看見過這麼膽大的人,很快被震懾了,紛紛掉頭朝樹林裏逃竄。隻有一隻狼原地不動,它就是剛才嚎叫的那隻狼。它居然蹲坐在地上,目露凶光盯著孟和巴特。
狼和人的眼睛緊緊膠著在一起。在隻差十多步的時候,那隻狼才起身逃跑了。但是它跑跑停停,還不斷扭頭看著孟和巴特。這顯然是隻頭狼,個頭大,身體壯,孟和巴特看見它眼神複雜,但他讀出的卻是譏笑:來呀,你敢來嗎?孟和巴特突發一聲喊,高舉扁擔追了上去。頭狼也馬上奔跑起來,後腿一顛一顛地裝瘸。一直追到一片林間空地上,頭狼不跑了,轉過身來跟他對峙。
人狼大戰一開始,孟和巴特才知道選擇扁擔錯了:扁擔太寬,打在狼身上缺少殺傷力;頭狼信心大增,一跳兩三米高,嗖嗖地從孟和巴特頭頂上往過躥,每躥一次就往他身上撒一股尿,搞得他全身騷臭。孟和巴特氣急敗壞,東撲西打,扁擔不是打空就是沒使上勁,隻一會工夫,就氣喘籲籲的了。頭狼突然一口咬住他的扁擔,就像拔河一樣和他搶奪起來。頭狼的勁頭好大,孟和巴特的扁擔突然脫手,頭狼叼起來就跑,放到老遠的地方又返身跑回來……
孟和巴特有點害怕了。惶急中他看見地上有塊石頭,趕緊把它撿到手裏。這時頭狼已經衝來,它將身躍起,張開血盆大口,直取他的咽喉。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孟和巴特突然出手,把手裏的石頭狠狠塞入狼口,再一用力,竟送入它的喉嚨。頭狼怎麼也沒料到孟和巴特會來這一手,立刻倒地翻滾。孟和巴特猛撲上去,將它騎住,雙手死死扼住它的脖子,直到頭狼氣絕身亡。
幹掉頭狼之後,孟和巴特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他悄悄把狼皮扒了,把狼肉埋掉,裝得沒事人一樣。他滿以為日子會恢複平靜,不料他的羊卻依然在減少。難道餘下的狼又回來報複了?孟和巴特這幾天夜裏幹脆埋伏在羊群附近查看。
月亮地裏,孟和巴特發現幾隻比狼要小得多的黑影潛入羊群,它們熟練地追趕羊隻,並將其中的一隻放翻,然後大吃大嚼。孟和巴特亮起手電照過去,眼前的景象令他瞠目結舌:那竟然是幾隻狐狸!發現有人,它們居然一邊學狼叫一邊撤退。天啊,狐狸真的成了精了!
孟和巴特這時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弄了個冤假錯案。他不由回想起頭狼那天看他的眼神,人家分明在說:我沒吃你的羊,我們是冤枉的啊!該死的狐狸,它們是從什麼時候學會吃羊的呢?
這天,孟和巴特手提一隻野兔和一隻黃鼠,來到埋狼屍的地方。他把東西放在頭狼的“墳”上,用隻有自己才聽見的聲音說:對不起啊!
孟和巴特抬起頭,他在想怎樣去把事情說清楚,並對付那些狡猾的狐狸。
本刊責任編輯 郭蓓
責編稿簽:這一組小小說,篇幅雖小,卻勾畫出了申平小說的價值取向與題材麵貌。他的小說題材廣闊,從曆史中來,依托在民間,又延伸到無邊的草原上去了。在形形色色的世態人生之上,穿越戰爭、風暴、生死、自然與人,申平的小說呈現出較為一致的價值堅守。《張切糕李切糕》弘揚的是民族大義大於手藝的高絕,《老照片》在百年的滄桑圖景中,展現了跨越時空的誠信守護,《祭狼》祭的是尊嚴的頭狼,也是知錯必返的清明良心。更難得的是,申平小說的創作手法多樣,《張切糕李切糕》白描老到,文字精準醇香,《祭狼》情義綿長,似一首動人的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