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刀酒劍花 (1)(1 / 2)

對於一個初入江湖的人來說,他應該已經很老很老了,這樣才能與他的名望相匹配。而真正看到他的人,又往往至死也不肯相信他就是那個佛笑。

也許不是不相信,隻是太不甘心。這麼年輕的人,憑什麼有這樣的名望和武功?

幸而真正見過他的人很少,因為他不喜歡老是聽人說一些“久仰”之類的客套話。他隻喜歡自己釀酒。

佛笑的酒,隻聞一聞已讓人心醉。而真正喝過的人,卻不甚多。因為他隻肯請兩種人喝自己親手釀的酒,要不是朋友,要不是敵人。

在他還沒有遇上朋友的時候,他釀出的酒,多半是自己喝光了。這讓他覺得很寂寞,即使是敵人,願意同他一醉也好。

可惜多數人認為,為了喝一杯好酒而成為佛笑的敵人,這筆賬很不劃算。

所以佛笑隻能一個人寂寞地喝酒。這種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那個人出現。

那個人叫小白,突然在江湖中出現,總是穿一襲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衫,與他形影不離的,是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鋼刀。

可就是這剛剛出道的落拓少年,卻主動找上門來,要與佛笑為敵。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以你為敵?”佛笑淡淡道,一手輕輕把玩已盛滿了酒的玉杯。

小白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他(後來他才知道其實當時小白熱切地注視著的是那杯酒),喉頭輕輕響了一聲,用異乎尋常的坦誠語氣道:“因為我是個酒鬼,很想嚐嚐你釀出的美酒。我聽說能喝你酒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我不是你的朋友,隻好來當你的敵人。”

佛笑一怔,道:“你不怕死在我手上?”

小白哈哈大笑道:“一,我未必就會死在你手上;二,即使真的如此,能一嚐佳釀,小白死而無憾。”

佛笑望著他,眸中慢慢地閃現光芒。

那一戰的勝負再也沒有能弄明白,因為當時他與小白都已喝得大醉。後來小白仍是常來討他的酒喝,隻是那時,他們已是朋友。

佛笑堂。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然而煞風景的是,有個不速之客正站在佛笑的麵前。

年輕的釀酒高手佛笑淡然一笑,自回憶中蘇醒,望著麵前那錦衣青年,道:“你是歐陽世家的公子,倒也算是個對手。我的酒,你也喝得。請。”隨手取過一杯酒,用手一送,那玉杯緩緩平飛,已到了那青年的麵前。

這一手驚世駭俗,那青年麵色微微發白,接杯在手,一言不發地飲盡,隨手一摔,已拔劍在手,直刺佛笑麵門。

佛笑在椅上隻微微一仰,已避過這一劍,衣袖輕拂,那青年長劍竟刺不進他衣袖,不由霍然變色。佛笑哪容他再多想,衣袖一卷一抽一送,“當啷”一聲,那青年長劍已然墜地。

兩人都不說話,好半晌,那青年方咬牙道:“為什麼不殺我?”

佛笑慢慢道:“誰都曾年少輕狂,我殺你做什麼?”

錦衣青年怔了良久,終於抱拳道:“閣下武功蓋世,歐陽益輸得心服口服。好武功!”

佛笑輕輕一歎,道:“其實我最得意的,不是我的武功,而是那杯酒。可惜那麼多人喝過以後,卻隻來讚我的武功。”

歐陽益怔住,在他看來,江湖中最值得豔羨的,當然是絕世武功,酒再香花再好,又算得了什麼?

佛笑一笑作罷,他又想起,當初隻有一個人,對自己的武功不屑一顧,卻盛讚自己的美酒。

那是韓倚風。

韓倚風是個奇怪的人,總是白衣颯颯,長笛驚風,看似翩翩少年,其實卻是女子,又率情任性,不在乎別人出身門第,是正是邪。

她初出道時,就曾掀起過軒然大波。因為有人識出她所使的劍法,竟是昔年魔教長老邢浣舟的路數。一時之間,韓倚風成了全武林的敵人。

當時佛笑受人之托,加上自己心有好奇,決意與她分個勝負。二人鬥了三日三夜,不分勝負,卻喝了佛笑無數的好酒。

最後韓倚風淡淡道:“佛笑兄的武功不外如是,難能可貴的是這幾壇好酒。所以這一架,不打也罷。”

佛笑早有此意,卻仍忍不住問:“為什麼?”

韓倚風微微一笑:“為了這酒,我勝負兩難。若殺了你,當今之世,誰還能釀此美酒?若被你殺了,再也喝不到這酒,我卻又萬分不舍。不如罷手。”

佛笑大笑,這才罷戰。他們也就成了朋友。

酒在佛笑手中的玉杯裏輕輕搖晃,勝了歐陽益後的他,格外想念自己的那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