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臉(1 / 3)

黃昏,又是一個日落西山,千古亦然。

晚霞好像是日頭墜入蒼山激起的紅浪,綿厚而又粗野地圍擁著天空。

山頭兒彌漫著一層薄薄的暮靄,草稍兒上已經沾滿了透亮的露珠兒。

勞作了一天的男人們,彈掉身上的黃土,在夕燒裏頭沐浴著光氳,順著蜿蜒的山道,懶懶散散地朝著山下的山村走去。

寧靜的山村升起了一縷縷嫋嫋的炊煙,陣陣的飯香勾引著他們肚子裏的饞蟲。他們的心裏或是想著老婆雪白的乳房,或是念著兒子紅紅的屁股,或是惦著炕頭兒木桌上的大蔥和黃醬。

白三兒挑著兩捆綠油油的豬草,在人行裏唱起了小調:“嘿,滿山的李子紅通通咧,山下的妹子羞答答咧,散開油油的長辮子呦,看的哥哥我心癢癢咧。”

身後的李二黑笑道“白老三,小媳婦弄的你心癢癢了吧?看好自個的身子板兒,晚上可別讓小媳婦幹癢癢呦。”

白三兒也笑道:“幹你的腚溝兒事。再磨蹭,小心你媳婦的燒火棍。”

李二黑挺了挺下身道:“怕啥?她有燒火棍,俺有降妖棒。”

引得大夥一陣哄笑。

白三兒下了山,走進自家院裏,把兩捆豬草扔進豬圈,從石井裏頭舀了滿滿一瓢井拔涼,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大口。衝裏麵喊道:“翠花,俺回來啦。”

不一會兒,從門簾子裏麵伸出一隻雪白的胳膊來:“俺正洗頭呢,快把晾衣杆上的幹毛巾給俺,飯在桌子上呢,你先吃。”

白三兒走進屋裏,盤腿坐在炕沿兒上,抓起窩頭咬了一大口,衝著屋外的老婆說道:“花兒,俺有件事跟你商量。”

翠花一邊玩著頭發一邊走進來,坐在白三兒對麵道:“有啥事就說唄。”

白三兒掰了一截兒蔥白,沾著黃醬放進嘴裏道:“俺想從這搬出去,大哥二哥娶了媳婦都搬出去了,再說咱家老四還沒結婚呢,咱不能占著這房子。”

翠花道:“俺也想搬出去,就是手裏緊吧,咱剛剛過日子,豆子在地裏還青著,依俺看還是等收了那四畝豆子再說吧。老四一時半會也說不上媳婦。”

白三兒道:“那可保不準,昨晚我還看見後村的媒婆來過呢。”

翠花聽了道:“可眼下村裏也沒閑房子呀?”

白三兒咬了一口窩頭,鼓著嘴嚼了兩下,道:“俺倒是想到一個,地方大不說,還賊便宜。”

翠花忙問:“俺咋不知道,是誰家的房子?”

白三兒道:“就是村東頭大榆樹下那三間青磚房。”

翠花眨了眨眼睛,道:“俺可聽村裏的老人說,那房子有邪氣,裏麵住著一個紅衣小鬼,住了會死人的。”

白三兒咬了一口窩頭,道:“別聽他們瞎說,生老必死那是人之常情。上輩子沒修來長壽福,跟磚頭砌成的房子有啥關係?去年老姑從大連過來,我跟老四還在裏頭住了兩個月,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翠花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俺看還是等有了閑房再搬。”

白三兒跳過去捏了一把翠花的屁股,道:“俺是等不及啦,爹娘跟咱就隔著一道牆,晚上都不敢可勁弄。”

翠花撲哧一聲笑了,羞道:“弄了半天,你想的是這個呀。那就依你吧,隻是晚上你可不許出去,俺一個人怕。”

白三兒把翠花摟在懷裏,道:“俺一輩子都不出去。”

三天後,白三兒和翠花收拾了一下新婚的家什,用一輛牛車拉著,搬進了村東的青磚房。

這三間青磚房以前也有人住過,都是覺得有些邪氣搬了出去。等白三兒和翠花搬進來時,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白三兒把家具卸在院子裏,和翠花把房子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遍。等擺好家具,往炕上鋪好被子,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翠花對白三兒道:“外頭有柴禾,你把灶點著,咱們暖暖炕再睡。”

白三兒到外屋往灶坑裏填了些細柴,點著了火,又塞進幾根粗木塊,就回屋了。

隻見翠花拎著一塊紅布對自己道:“老白你看,別人把這個落在窗台上了。”

白三兒定睛一看,翠花手裏是一件紅色的兜兜,血紅的布麵上用金線繡著一隻老虎,看樣子是孩子的肚兜。

白三兒心說,怪了,自己打掃窗台的時候怎麼沒有看見這個東西?忙道:“我去燒了,指不定落在這裏多長時間了呢。”

翠花撅著嘴把紅兜兜遞給了白三兒。白三接過來,放進灶坑裏燒了個一幹二淨。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過的平靜,離開了一起生活二十幾年的爹娘,白三兒心裏著實覺得自由了許多。

這一天,白三兒早上起來忽然覺得渾身乏力,以為是夜裏頭受了風寒,沒有下地幹活躺在炕上休息。翠花端著臉盆和李二黑媳婦一塊去河邊洗衣服了。

屋裏隻剩下白三兒一個人,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手掌底下似乎有什麼黏黏糊糊的東西。他抬起手一看頓時嚇了一跳,自己手掌上竟沾滿了紅色的鮮血。

好端端哪來的鮮血呢?白三兒正在納悶,突然駭人的一幕發生了:一股血紅的液體正從炕上的竹席縫裏咕咕的冒出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接著從血水裏站起來一個穿著紅色兜兜的小孩兒。這個孩子渾身通紅,頭上一撮毛發綠如火苗,用一雙血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白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