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變得窒息,煙落哭得不能自已,心中愈來愈悲涼。她不敢去想,如果風離禦早就知曉這是局,如果風離禦從來都是冷眼旁觀,令自己深陷局中,將計就計,再伺機反擊……她突然想起琴書構陷她,會不會真是風離禦授意?置之死地而後生?普天之下,隻有風離禦才有這樣的膽量吧。
人心之深,人心之可怕,能至此嗎?能嗎?
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質問風離禦。此時此刻,她突然體會到風離澈走前撕心裂肺的狂吼,“為何不騙我到底?”原來她也願意被人騙到底,她也不想知道真相。
許久,煙落離開慕容傲溫暖的懷抱,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充滿疲倦:“我該回去了,明日大婚,再不回去恐遭人懷疑。”
他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眸中有隱忍的目光,他低低道:“煙兒,你何時才能醒悟?”
她緩緩掙脫他,茫然道:“事已至此,你要我醒悟什麼?”
慕容傲突然情緒失控,大聲吼道:“他不可能愛你!”
煙落一怔,聲音怯怯的,好不容易才問出口:“為……什麼?”
問完她就後悔了,不管還有怎樣的真相,她突然都不想知道。她斂眼,一味逃避:“我真的要走了。”說罷,她匆匆逃離風醉亭。她從不知自己是這樣軟弱,連探尋真相的勇氣都沒有,此刻她隻想逃開。
他在她身後低喊:“他心中另有所愛,三年多了,無人能取代。煙兒,你別再傻了!你在他的心中,不過是替代品!”
她渾身一僵,本能轉身。回眸,眼中滿是掩不住的驚惶與不信。
慕容傲長指指向一條小徑,苦笑道:“你順著這條路回去,真相要靠你自己去尋找。”
煙落凝眉不語,順著慕容傲所指的方向離去。真相,要靠自己去尋找。他想暗示她什麼?他指的那條路,蜿蜒伸向玉央宮,他究竟是何意?
她心中極害怕去探尋真相,可腳下的步履卻不聽使喚,鬼使神差地朝玉央宮走去。
她穿越過成片成片的梅林,眼下雖不是梅花盛開的時節,可這樣的絕美景致,幾乎叫她眼錯,直以為自己回到了離園中。她記得離園中,也有這樣大片大片的梅林。
玉央宮,梅妃被廢黜後,應當是無人再來,可這裏的一切都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整潔清爽,顯然有人細心料理。
遠遠能瞧見玉央宮中有昏黃的一點燭光,正微弱跳動著。廢宮之中,怎會有人?
煙落心中疑惑,悄悄近前。玉央宮中靜悄悄地無聲,晚風偶爾吹起殿中半卷的竹簾,更顯得燭火隱隱滅滅。更遠處有數聲微弱的蟬音,愈加襯得殿中寧靜。
煙落正待上前一瞧究竟,耳畔卻聽得隨風隱約送來低婉的歌聲,聲音很小很細,若不仔細聽很容易恍惚過去,細聽之下這歌聲輕柔婉轉,如清晨在樹梢輕啼的黃鸝,動人心魄。
聲音十分熟悉,如怨如訴,如泣如慕,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梅瀾影?煙落想起來了,她曾與琴書一道去玉央宮,正巧碰上先皇聽梅瀾影唱曲。就是這般溫軟又惆悵,幹淨又迤邐的聲音。
可梅瀾影不是被逐出宮帶發修行了?怎會還在玉央宮?煙落輕手輕腳地走近殿前,躲在雕梁柱子後,隔著夏日近乎透明的窗紙向裏瞧去。
這一瞧,煙落大吃一驚,風離禦竟然在裏邊。他斜斜靠在窗下軟榻上,俊眉彎成一道絕美的弧線,閉目養神。他的身邊伴著一名姿態窈窕的粉衣女子,正在為他打扇。那女子背著身,看不清容貌。不過那曼妙歌聲便是那女子在淺淺吟唱。充滿蠱惑的音調,聽著令人心神寧靜。風離禦似一臉饜足,沉醉其中。
少刻,粉衣女子徐徐起身,柔聲喚著:“皇上,天快亮了。今日皇上大婚,早些回去吧。”那聲音如燕語,嬌柔清脆,直酥到人骨子裏去。
隔得遠,煙落聽不太真切,隱約聽得風離禦小聲咕噥一句。片刻,風離禦睜開鳳眸,目光纏綿在粉衣女子身上,溫柔喚了聲“影兒”。這次,煙落聽得清清楚楚。
適逢粉衣女子去取外衣,女子轉過身來,那容貌,令煙落瞬間凝凍在原地。細長柳眉下彎著一弧含水秋眸,眉間一點朱砂,如凝了的紅胭脂。真的是梅瀾影!他們竟然!
煙落身子一震,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轟然擊下。慕容傲的話猶在耳邊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