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丟失的蝶形玉佩,竟然被慎刑司找到了。事出意料,煙落反複思索,最可疑的人就是莫尋,昨晚莫尋自她腰間拂過,之後香囊就不見了。
此時煙落頭頂上傳來暴喝,“錦織局掌製仔細比對過針腳,枕巾是你所繡,你可有異議?”
“沒有。”煙落凝眉答道。
“賤人,枕巾乃今日中午自景仁宮中搜出。七皇子贈你玉佩,你贈他鴛鴦枕巾。爾等奸情,鐵證如山,你還不從實招來?”主案之人拍案而起。
煙落依舊波瀾不驚,不疾不徐答道:“大人,我原是七皇子侍妾,不過我與他嫌隙早生,他更是將我休離。後來我有幸伴駕皇上身邊,享盡殊榮,為何要與他藕斷絲連呢?”景仁宮被搜,想來風離禦也是山窮水盡。無論如何,她不能承認。唇亡齒寒的道理,她當然懂。
主案之人厲聲吼道:“冥頑不靈,大刑伺候!”
煙落冷冷一笑,並不屈服。
兩名黑衣獄卒入來,手中端著一隻木盤,裏頭赫然是穿了細線的竹夾,蒼白的竹片磨得舊了,縫隙間似還凝著幹透了的血跡。那二人亦不多說,上來就按住煙落的雙手套上刑具。
主案大人寒聲質問:“你何時與七皇子私會,私會幾次,做了些什麼,從實招來。”
煙落那雙洞如火的眸中有幽暗的隱忍光芒,隻默不作聲。
“用刑!”
暴喝聲與鑽心的疼痛一齊洶湧襲來,一波又一波,十指連心,有如千萬隻蟲蟻在啃咬,又有如千萬把鋒利無情的小刀,不停地割著。煙落咬緊下唇,想要抵抗劇痛,卻發現嘴唇牙齒都在不停地顫抖,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顫抖,無法平息。終熬不過劇痛,她的意識渙散,眼前騰地一黑,昏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嘩啦”一聲,煙落忽覺全身一陣冰冷,蝕骨的寒意令她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原來,是他們用冷水潑醒了自己。
“嘴可真硬。來人,用竹簽!”
煙落全身無力,任由他們抓住她的手,眼睜睜看著那一根根雪亮的竹簽,如鋼針般狠狠朝她白皙的指尖紮下去,一針又一針,紮得那樣深,痛得麻木,鮮血汩汩滾落,眼前一黑,她又痛昏過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煙落隻覺身子無比沉重,仿佛被人拖著在茫茫雪地中行走,冷得直哆嗦,突然有人將她往地上重重一丟。她痛得骨頭似散架般,意識依舊混沌,耳邊似有人在說著話。
“到了,大人說就關在這兒。”
“真是嘴硬,這般酷刑,大男人都受不住。”
“竹簽子都紮斷了好幾根。”
“橫豎沒有人能活著從慎刑司走出去,她這又是何苦?早些招,死得也痛快些。”
說話聲愈來愈遠,終歸於一片平靜。
……
“樓婉儀。”
是誰在叫她?聽聲音像是琴書。煙落費力睜開雙眸,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置牢房中,已是早上。琴書正抓著牢房的鐵欄杆,一臉痛心地瞧著她。
煙落唇邊帶著一絲淒絕的笑容,問道:“你怎麼來了。”
淚水洶湧流出,琴書哽咽道:“樓婉儀,你受苦了。”
煙落心中明白,琴書肯定去找過風離禦,她吃力地挪動著身子,往前爬了一步,問道:“他,怎麼說?”
“七皇子……”琴書欲言又止,心中酸澀,終咬牙說道:“他說,他的清譽可都係在你身上了,慎刑司一向注重證據證詞,隻要能熬……相信樓婉儀的家人一定也盼著你能活著見天日……”
煙落聽畢,著實愣了好一會。突然她笑了起來,靜靜的笑流淌了一地,比初升的朝陽更明媚。她早知道的,風離禦不會救她的。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為了她的家人,也為了他的清譽,她不能招認,就是想求死也不能。因為死了就說不清了……會連累他的清譽,亦會連累她的親人。他在暗示她,若是尋死,他不會放過她的家人。隻有熬住酷刑,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煙落這樣的笑,無疑是令人心碎的,琴書哭得不能自已。此時一名獄卒上前來趕琴書走,喝道:“時間到了,快走快走!”萬般無奈,琴書隻得離去,臨走時不忘大喊,“樓婉儀,你千萬要保重啊!”
煙落無力抬頭,隻得看著琴書被人拖離,身影終消失在冗長又黑暗的盡頭。她唇邊漫過若有若無的淒楚笑容,如同隨波逐流的一朵了無生氣的浮萍。保重?如何保重呢?她也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