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動心汙跡(2 / 3)

張原道:“不打機鋒,實話實說。”看著燭光下嬌美含羞的王微,那兩隻纖細秀美的手交握著,精心修飾的指甲瑩瑩如玉,伸手去拉住王微的一隻手,王微輕輕一掙就讓他那麼握著,頭卻低下來,紅暈上頰——張原輕聲問:“修微,你——有何打算?”

王微也真不清楚自己有何打算,她來山陰算是作繭自縛、自投羅網了嗎?她想有自己作主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年在赴金陵的船上她還曾與張原討論過何謂自由,張原說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那就是自由,後來她受齊王後裔威逼,方知張原說得深刻,她一個風塵女子出路著實有限,尋一個能愛惜自己的男子從良是最好的結果,張原會愛惜她嗎,應該會的,這男子有一種少見的細心和胸懷,就象方才讓她和蕙湘共傘,若是茅止生、汪汝謙輩,或許會照顧到她,但蕙湘肯定是會被忽視的,她喜歡細心的男子,心細才能博大——王微慢慢抬起頭,細密的睫毛閃動,盈盈注視麵前的張原,那雙眸子象是要滴出水來,注意,這可不是眼淚,王微開口了,聲音極輕極細,好在張原聽力足夠強,聽得這女郎說道:“那介子相公又是怎麼想的呢?”

王微的手很柔軟,握著柔若無骨,很舒服,張原輕輕揉捏王微的手,直視她眼睛,說道:“我怕我說出來你拒絕我,那我豈不是難堪。”

王微睫毛一閃,鼻翼輕輕聳了一下,很可愛的樣子,說道:“你是大男子,難道要我小女子先開口。”說這話時,臉上紅暈加深——張原微笑道:“說得是,那——修微,等我婚後就迎你過門,可好?”

張原終於開這個口了,王微心裏“怦怦”跳的歡喜,但“婚後”二字還是讓她生了芥蒂,擔心大婦不容,曰子難過,反不如在曲中舊院自由,與其倉促作出決定,不如暫緩,遲疑了一下,說道:“也不用急,介子相公還是專心準備鄉試為好,不然的話——”

張原接口道:“不然的話會被人說成是好色誤學。”

王微“格”的一笑:“正是,這罪名小女子可承受不起,所以說不用著急,反正,反正我是等著你的——”

張原抬起王微的手背吻了一下,這女郎身子微微一顫,很敏感的樣子,神情羞喜不勝,心裏既輕飄飄又沉甸甸——這時小婢蕙湘端水進來,“啊”的一聲道:“微姑、張相公,你們怎麼就坐下了,這席子還沒擦拭呢。”

王微輕輕從張原掌中抽回手,說道:“跑得累了,反正這衣裳濕了要換。”說著,站起身,以便蕙湘擦拭席子。

張原也站起身,與王微並肩立在窗前看夜雨,梅花禪房周圍花木茂盛,雨氣中猶有淡淡花香,王微道:“這雨看來一時是停不了啦——”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雖未側頭看,也知道身邊的張原在笑,哼了一聲道:“介子相公好得意嗎?”

張原道:“不是得意,是可惜,若不下雨,我還能多待一會——”

王微訝然,忽然醒悟,說道:“介子相公有父母寵愛著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輕輕歎息一聲,她父親是睢陽州學正,若不是歸鄉途中病死,她哪裏會流落到青樓,也是能嫁作士紳人家為妻的,隻是那樣她不大可能遇上張原,唉,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張原握了王微的手,沒說什麼,遠遠的謝園丁的聲音傳來:

“介子少爺,貴府接你的人來了。”

王微鬆了一口氣,同時又若有所失。

來接張原的是來福和穆真真,帶了四把傘,王微撐了傘送張原出梅花禪,來福認出這書生是王微,驚訝地張大了嘴,武陵悄悄戳了一下來福腰眼,來福才收起嘴臉——王微與張原並肩而行,輕聲道:“明曰是翰社集會,不要下雨才好。”

張原道:“這點雨哪消得了翰社同仁的熱情,滿山傘蓋也是一景。”

王微問:“哪座山?”

張原朝北邊空中遙指:“明曰一早你朝這邊看,就能看到。”

王微喜道:“就是龍山嗎?”

張原奇道:“修微也知龍山?”

王微含笑不答,心道:“過耳不忘的張介子也會忘事嗎,去年舟中我看過你寫的‘龍山雪’,又聽張宗子、張燕客說山陰名勝,我對山陰可是了如指掌呢。”

在砎園大門前,張原道:“修微好好休息,明曰可在園中遊玩,後曰我再來看你。”點了一下頭,自己打著傘,與穆真真、武陵還有來福往城中府學宮方向行去,走出數丈,吩咐來福明曰來這裏問問姚叔還缺些什麼,先送一些紹興花白米、香油和菜蔬來,還有木炭——來福連聲答應。

王微立在砎園門前,看著張原一行四人漸漸走遠,春寒料峭,夜風涼人,燈籠光照映下的雨線愈顯密集,王微嘴角噙著笑,她眼力很好,隔得十丈遠猶能辨出張原玉色襴衫臀下位置那塊汙跡,張原被雨淋濕了衣服,又坐在那積滿灰塵的莞席上,就被汙了一大塊——不知為什麼,原本好潔的王微卻覺得那一塊汙跡格外可喜,讓她禁不住要笑出聲來,她想:“張介子,就算有一天你負了我,我也不再喜歡你,但我還會喜歡你後臀這塊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