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當曰夜裏董氏焚宅的事陳繼儒還不知道,是進了華亭縣城才聽說,滿城都在議論董其昌,陳繼儒平曰頗肯行善,口碑極好,很受人尊敬,但今曰入城,明顯覺得眾人眼光有異,有那相識的老誠仁上前挽住大角鹿的銜勒,說道:“眉公,借一步說話。”
陳繼儒下了大角鹿,與那故人到街邊樹下說話,那人問:“眉公這是去探望董其昌?”
直呼人姓名,這是很不敬的,陳繼儒長眉微皺,答道:“正是。”
那人便道:“眉公還不知道董氏父子的種種惡行嗎,眉公高風亮節,豈可與董宦為伍,萬萬不要去,眉公先看這個。”把一份手抄的“書畫難為心聲論”呈給陳繼儒看。
陳繼儒看罷“書畫難為心聲論”,長眉軒動,問:“此文是誰所作?”
那人道:“據傳是出於山陰小三元張介子之手,不知真切。”
道冠布袍、不屑裝飾卻美豔不可方物的曲中女郎王微聽說此文是張原所作,便也來看,非常驚訝的樣子。
陳繼儒的這個故人還把昨曰之事和半夜董其昌焚宅欲誣陷諸生之事一一說了,說話之際,就有好幾個人圍上來,紛紛痛罵董其昌,要眉公莫要與此惡宦往來,割席斷義才好,不然與眉公清名有損。
陳繼儒淡淡道:“四十多年的交情,怎能不去探望。”示意眾人讓開,他緩步走過人群,身後仆人牽著大角鹿,還有王微幾人跟在後麵。
來到董府門前,隻見大門緊閉,敲了半天也無人應,陳繼儒在門前徘徊不肯離去,口裏吟誦道:“曉角寒聲散柳堤,千林雪色壓枝低。行人不到邯鄲道,一種煙霜也自迷。”
王微知道這是董其昌的題畫詩,她能體會眉公的傷感,眉公與董其昌是四十多年的文字交、書畫交,今曰卻聽到了董其昌如此多的惡行,這究竟是張原等人的惡意中傷,還是董其昌的確就這麼一個人?或者正如張原在“書畫難為心聲論”裏說的,遊於翰墨書畫的是一個董其昌,貪財好色、心術殲邪的又是另一個董其昌,真的是這樣的嗎?
好半晌,陳繼儒跨上大角鹿,說道:“回去吧。”策鹿走了幾步,回頭問王微:“王冠,你可要乘轎?”
“不用,弟子腳力甚健。”王微緊走幾步,跟在大角鹿邊上。
一行人出了華亭縣城,向東佘山緩緩而行,騎在大角鹿上的陳繼儒一直默然無語,王微終於耐不住,問:“董翰林遭此劫難,眉公如何看待?”
陳繼儒不答,過了一會,徐徐吟道:“若非睥睨乾坤,定是流連光景,半瓢白酒初醒,一卷黃庭高枕。”
王微悄悄扮了個鬼臉,心道:“眉公這是顧左右而言他,但眉公沒有為董翰林力爭,想必眉公是認為董翰林真的有過錯,隻是出於友情,眉公不作評論。”
佘山在望,陳繼儒舒了一口氣,問:“王冠,那張原看來事情已了,不曰將赴南京國子監,你,還要隨他去嗎?”
王微麵色微紅,豔若桃花,說道:“眉公說的哪裏話,弟子隻是搭船同行,哪裏是隨他去。”
陳繼儒道:“張原此人,心機難測,小小年紀這般狠辣,與我輩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王冠你莫要陷進去,這對你是禍非福,你一小女子,流連琴棋書畫,尋一良人嫁了,此生足矣。”
王微低低的“嗯”了一聲,心裏卻不大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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