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這次與我同來求學的還有青浦的洪道泰,也是青浦文社的成員,與董氏還是遠親,有一次與董祖常在華亭的酒宴上相遇,董祖常給眾人敬酒,董祖常敬酒霸道,別人不喝也得喝,洪道泰實在沒有酒量,不肯喝,這董祖常仗著酒勁,見洪道泰忤他興致,認為洪道泰是故意藐視他,大怒,喝命下人拖洪道泰去灌馬糞,這事說來荒唐,但董祖常就有這麼惡劣,這種事他就做得出來,洪道泰向鬆江知府控告董祖常,卻是不了了之,洪道泰深以為恥。”
張原點頭道:“等下酒宴散後再與金兄長談,華亭、上海、青浦三縣在此求學的有九人,等下一起商議一下,不能讓董氏這般欺壓,不然生員的體麵何在!”
金琅之知道張原與董祖常之間的仇隙,若張原要鬥董祖常,他是樂意相從的,說道:“好,等下我去召集他們一起商議。”
豐樂樓晚宴甚是熱鬧,張原充分展現了他的交際手腕,張口多笑,八方酬酢,言語詼諧,清談愉悅,赴宴諸生沒有哪個覺得受到了冷落,張原有能力調動氣氛,眾人飲酒盡歡而散。
焦潤生、羅玄父、張原三兄弟,還有金琅之、洪道泰等鬆江府八位諸生留下議事,董其昌強迫宗翼善離開南京回華亭,這讓焦竑大為不快,宗翼善為澹園書樓編書目對焦竑幫助很大,書目沒編到一半,就被以其父母相脅迫回華亭,並且遭受屈辱,焦竑也覺得自己失了顏麵,焦竑之子焦潤生自然也對董氏極為不滿,而羅玄父與焦潤生是好友,又是黃汝亨的得意弟子,黃汝亨因為宗翼善之事對董氏也有微詞,所以聽說張原要設法幫助宗翼善,焦潤生和羅玄父都頗為熱心——張原向鬆江八位諸生詢問董氏在華亭的所作所為,得知董氏收容投靠的奴仆數千人,腴田十萬畝,輸稅不過三分,華亭遊船為避稅大多投靠到董氏門下,為擴建長生橋宅第,對那些溫飽之家,就故意借子母錢讓其經商,又從中阻撓,讓其虧本,隻好以房產抵債,而對一些家境富裕的子弟,就故意誘賭誘瓢,看來董氏對付陸養芳的卑劣手段是其慣用伎倆,而且董其昌的房中術,齷齪事甚多——羅玄父歎道:“世人皆仰慕董玄宰書畫雙絕,千金求其字畫,卻哪知其人品這般殲邪,就算絕大多數惡行不是董其昌親為,但董其昌縱容其子侄輩、家奴輩作惡,也要算他是首惡,即便拋開這些不說,單就其雇人代筆書畫掙錢,就是卑劣之舉,正人君子哪做得出這種事,難怪會讓宗翼善為其子代考。”
焦潤生道:“董其昌聲名顯赫,門生故吏遍天下,是東宮的老師,誰敢治他的罪,而且這些惡行說起來一大堆,但真要論罪還真說不清,鬆江知府黃國鼎又是他的門生,誰能奈何得了他董其昌。”
金琅之道:“董其昌父子魚肉鄉裏也是看人來的,那些大鄉紳他結交得甚好,一般生員和尋常民眾,他豈會放在眼裏,自然是任意欺淩,張介子的姐夫青浦陸氏家裏老人還是有舉人功名的,董其昌父子收容陸氏叛主之奴,還要侵吞陸氏的六百畝桑林,實在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