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1 / 3)

一路淒愴北行的趙桓,在目睹人倫慘劇,百姓水火的同時,幾乎將整個宋朝由太祖開國到靖康二年的曆史都推演複述了好幾遍。一路北行的過程就是一個悟道明道的過程,雖然受盡磨難艱辛,卻也是一個身心修行的過程。孤苦無依的坐在囚車上,趙桓從軍隊,財政,朝堂體製等等方麵都有了全麵的思考。

太祖杯酒釋兵權後,國家便推行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最終形成了強相弱將的局麵。宋朝的指揮係統中,將帥們很難調動全局資源,來組織一場大的戰爭。因為調動資源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許,又要涉及到朝堂中的主戰派和主和派,在朝堂上的一係列扯皮的過程中,很難做出準確及時的決策。何況徽宗一朝,佞臣迭出。每一位將軍都隻有一路兵馬,指揮不動其他路的兵馬,就算設立了一個統一的統帥府,幾乎所有的中下級將官們也不把這個統帥府當回事,因為他們往往受到該路軍隊的多級軍官節製。

在前線打仗的將軍,打敗了,宋朝的言官們,佞臣們立刻發動彈劾,不惜把他們逼上絕路。可憐的大宋朝,言官無罪,將軍不赦。如果將軍打了勝仗,朝堂的佞臣立刻考慮通過升官將他們帶兵的兵權剝奪掉,到最後失去兵權的將軍們還是難以自保。

比如仁宗年間的狄青,靖康元年的李綱。想到這個,趙桓不禁搖了搖頭,我倒是自作自受,隻是苦了這些後妃宮女百姓子民。太祖皇帝設計的這個係統的確穩定了一百多年,但是麵對刀利馬快善戰騎射的金國,其弊端就顯現出來了,縱然有勤王之師,縱然有各路援軍,仍然逃不掉城破國亡的淒慘結局。

範老相公發動了慶曆新政,新政之初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積貧積弱的局麵,短時間內有了欣欣向榮的局麵,甚至在西北邊軍也收到了很大的成效。隻是,朝堂內黨派相爭,老相公遭到罷黜後,新政相繼被廢除,直接影響到了後麵熙寧變法的推行和實施。

神宗年間的熙寧變法,旨在整軍、理財,涉及到了政治,軍事,經濟,社會文化各個層麵,本是國家的一次中興改革,因為黨爭和用人不當導致變法處處受阻,在神宗故去之後遭到廢除。

想到這裏,趙桓想起父皇執政初期,啟用新法的一部分措施,政事清明,朝堂地方一片欣欣向榮,直到大觀四年,開始荒怠朝政,遠君子,親小人,用佞臣。自己太小,改變不了太多,隻是就算給了自己機會,也沒能改變什麼。

今日之禍,實在是我父子二人之罪,也不知道年邁的父親是否禁得起風霜,是否受得了這一路的屈辱和奔波,思念至此,猛一抬頭,便看見了日思夜想的老父親,趙佶,大宋的太上皇。

原來已經到了燕京,太上皇趙佶這一批走的是東路線,五月底便到達了。趙佶住在燕京的延壽寺內,經常與對大宋比較溫和的二太子完顏宗望一起打球,喝酒,日子相對過得不錯。父子二人自青城一別,雖然才幾個月的光景,卻恍如隔世,兩人都憔悴了許多。

太上皇住在延壽寺,那麼延壽寺便成為了大宋皇室的“聖地”,經常會有路過的帝姬王妃們來此辭行。從相國公趙梃(趙桓的二十三弟)口裏得知,他又娶了一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契丹亡國公主,十四妹妹洵德帝姬趙富金嫁給了設也馬大王,惠福帝姬嫁給了斜保大王,嘉德帝姬(趙佶長女)嫁給了完顏宗磬。

也許是見到了父皇和諸位兄弟的緣故,趙桓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想不到區區幾個月,趙家宗室子弟,很快適應了北方的生活,他們不再在乎什麼禮法規矩,迅速地融入了北方更加寬鬆的婚姻規則裏,南北方的血統很快的融合在了一起,他們的後代都是金國的子民,他們會很快忘記自己是個亡國奴。

現實是殘酷的,當國破家亡後,有幾人還會記得東京城的繁華,大宋皇室的富貴。生活是殘酷的,當生活變得順遂的時候,誰還會記得自己還是個亡國奴。曆史也是殘酷的,滾滾的車輪向前,有誰會記得流落江湖的帝王,誰會記得這個朝代的興衰和經曆者的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