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緩緩站起身走到幾步開外。
耳邊朧月的哭聲與馮若昭的輕哄聲交織在一起，她本就不平靜的情緒越發雜亂。
甄嬛預想過朧月和她生分的場麵，可真的直麵時，她才知道再多的預想也都是枉然。
她原以為世間最讓人痛心的事情不過如此，沒想到朧月接下來的話讓她一顆心更為酸澀。
甄嬛因朧月的抗拒而傷心，而朧月則在因馮若昭的“漠視”而擔驚受怕。
一個隻見過幾麵的女人明目張膽的哄她喊額娘，更她真正的額娘站在一旁從頭到尾沒有製止。
朧月確實全心全意信任馮若昭，但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麵對古怪的要求，她幼小的心靈還是難以承受如此重創。
她的額娘不要她了？！
強烈的惶恐與不安催促著她趕快做些舉動來挽回那個愛她的額娘。
她雙臂環上馮若昭的脖子，摟得緊緊的，將自己洶湧的哭意強行忍下，小可憐似的奶聲奶氣請求道：“朧月不哭，朧月會乖乖聽話，額娘別不要朧月......”
哪個母親能聽得了這種話，朧月的話仿佛在馮若昭千蒼百孔的上撒鹽。
本來自從甄嬛複寵後，她的心就一直高懸著。心中愴然卻有苦難言，現在她再也無法假裝堅強下去。
馮若昭忍了又忍，眼淚還是順著臉頰無聲流下。
朧月還躲在馮若昭懷中，沒能發現她的額娘早已淚流滿麵。而馮若昭也擔心加重朧月的恐懼，盡量讓自己保持正常聲調。
“月兒放心，額娘永遠都不會不要朧月，乖，月兒別哭了。”
馮若昭說的是真心話，她怎舍不得不要朧月，可......
這宮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她說了並不算。以皇上對莞妃的看重，她或許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就算她豁出去與甄嬛撕破臉，那勝率也是很渺茫。
可......朧月是她的一切，若真的被帶回永壽宮，她這後半生怕是再無半點歡愉。
進宮這麼些年，馮若昭從未如此痛恨過這吃人的皇宮，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求過什麼。
馮若昭為數不多的覺得不甘心，一個積壓許久的念頭不由的在腦中閃現。
與其坐等朧月被搶走，她為什麼不能爭一爭？
甄嬛固然有皇上護著，可她在宮中沉澱這麼多年未必沒有一搏之力。別的暫且不論，皇後就會助她一臂之力。
她不是不讓甄嬛和朧月母女相認，她隻是想多留朧月在自己身邊一段時間就好。
多留一段時間就好……
此念頭一出便再也壓不住，雖然有不仁不義之嫌，但朧月在馮若昭心中的地位太重。為了朧月，她什麼都願意幹。
而朧月接下來的話更是加重了馮若昭搏一把的念頭。
隻是馮若昭到底不忍真的對甄嬛下死手，此念頭要如何操作還需從長計議。
在馮若昭耐心的撫慰下，朧月的哭腔漸漸弱了下來，小小人兒心中卻依舊有諸多疑惑。
孩子藏不住話，她的小手捏著馮若昭的袖子，一本正經問道：“莞娘娘不是朧月的額娘，為什麼要讓朧月喊莞娘娘額娘？”
童言無忌，可以盡情問出心中所想，但大人們卻不能不顧及彼此的情分。
馮若昭親自撫育朧月幾年，對這種問題最有發言權。
這是宮中眾人皆知的事情，沒什麼可遮掩的，她需要考慮的隻有怎樣說能讓朧月更容易理解。
“那是因為月兒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居住在莞娘娘的肚子裏，所以莞娘娘才是朧月的親額娘呢。”
朧月似懂非懂，但她有一套自己的理解邏輯，並將這套邏輯靈活的代入到現在的情況中。
“朧月現在一直住在鹹福宮，所以額娘也是朧月的親額娘。”
朧月脆生生的話傳進眾人耳中，馮若昭下意識看向甄嬛，查探甄嬛對此是什麼反應。
說實話，甄嬛忽然間覺得她在馮若昭與朧月之間有些多餘，她有些無所適從。
場麵徹底安靜下來，甄嬛和馮若昭為情所困，心神不寧，往日能言善辯的嘴在此刻全然失效，還是沈眉莊看不下去出來調和氣氛。